-扬舟沉(3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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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自暴自弃般,他接着道:我天生就是个坏种,你帮我再多次也没办法洗涮掉我身上的罪孽。

陈墨白终于回过头看他了,但眼神中并没有他以为的惊讶或是厌恶,而是无比的平静。

所以呢?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有罪的话,你为什么要反抗?

当头棒喝。

傅沧思量许久,才低下头,缓缓道:他们骂我的妈妈。

他的母亲,是被外公外婆唾弃的不孝女,是世人眼中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是他同父异母弟弟口中不自爱的贱女人。

但那是他的妈妈,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教他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善良勇敢的男子汉,从未在他的面前展露过任何对他不曾谋面的父亲的怨憎,一直以来靠着自己双手踏踏实实供他吃饱穿暖有学上。

即使外界的非议如同一座大山,几乎让她寸步难行,她还是生下了他,将他当作自己的宝贝。

傅沧从来不会驳斥骂他私生子的人,即使对方动手,他也只会安静地忍耐,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惯于欺压他的人在辱骂时变本加厉地带上了他的妈妈。

或许逗弄拼着一口气挣扎的猎物比一心求死的猎物更有意思吧。

也许他老老实实地任他们辱骂,那些人很快就会对欺负他丧失兴趣,毕竟被打断脊梁的丧家之犬如同一滩烂泥,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他不甘心。

在他的心目中,他的妈妈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这个世界,还那么顺利地长大。

那是他最后一块脊梁,将他硬生生地从泥潭里支撑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发出反击。

傅沧不会为维护自己的母亲感到后悔,只是他偶尔会思索,自己这样的行为,究竟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不辨是非?

陈墨白听到他的疑问,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傅沧的脚似乎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崴了一下,陈墨白嫌拖着手累,干脆弯下腰,一只手穿过他的膝盖,将他横抱起来。

突如其来拉近的距离让傅沧一慌,但他很快就被自己的姿势囧到了,发现自己没办法反抗后,他的脸涨得通红,没在天台上看到其他人后才渐渐放松下来。

但陈墨白显然没打算让他好过,抱着他一路走下台阶,在中间一层较大的空地内停下了脚步。

通往天台的门一般挂着锁,这边的楼梯也显少有人过来,在楼梯拐角的这片空地,堆满了没用的书本和试卷。

傅沧抬起眼,发现中间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坐着一个男生。

他记得这个人,总是和陈墨白走在一起,虽然偶尔陈墨白会叫这个人哥哥,但两个人相处的模式更像是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

陈墨白把他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又拉着椅背将他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沈清。

沈清把傅沧的下巴捏住,如同调戏花姑娘一样左右看了看,摸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是有点像啊。

傅沧:???

傅沧一头雾水,就好像一个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清白的黄花大闺女,一脸迷茫地看向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和小伙伴对视一眼,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道:你妈妈不是小三。

傅沧听到这样的论断,脑海中空白了片刻,紧跟着,声音便颤抖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沈清看到他就想到小白刚才把他抱下来的样子,加上那个可能的猜测,顿时也不想给出什么好脸色了,只是勉强给出一个回答。

这件事还是你妈妈更清楚一点,回去问问吧。

如果那头鲸鱼是傅沧,那么能把他的遗体一步步抱上楼,只是为了讨一个公道的母亲,一定非常爱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愿意和别人沟通的坏种,也该从源头上斩断自己本不该存在的罪孽。

第55章 小哑巴

傅沧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不应该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除了母亲,没有人为他的存在感到高兴。

所有人都用尖锐的言语、轻蔑的态度对待他,因为他是小三的孩子,他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他见过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孩子长得很精致,如同一尊脆弱的瓷娃娃一样,被父母一左一右地牵着,一看就是被温柔爱意包围的孩子。

傅沧没有嫉妒他,也没有对这样完整的家庭生出丝毫的羡慕向往,他明白自己不应该去奢求属于别人的爱,毕竟他连这条命都是偷来的。

如果妈妈没有选择生下我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当这个念头萌生的时候,便如同一个魔障般扎根在了他的心底,生出的藤蔓上长满尖刺,每当妈妈因为他挨骂的时候,每当他看到妈妈渐渐生出白发的鬓角时,藤蔓便往里勒上一寸,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别人骂的话妈妈不在意,但小沧你不是私生子,你是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

傅沧的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即使鬓角掺上了几根银丝,依旧无损她优雅的气质,如同一汪包容的湖水。

傅沧道:为什么?外面的人都骂您是小三,说我是小三的孩子,是私生子。

这是他一直以来尽力避免在母亲面前提及的话题,但他已经困惑了太久太久。

妈妈在小时候总是会这么安慰他,但并不会对这样的说法解释什么,他也从来只当是母亲对孩子的安慰。

直到陈墨白近乎笃定地说出你妈妈不是小三,沈清劝他亲自来问问自己的妈妈,他才意识到这些安慰中的怪异之处。

妈妈只说了自己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却从来没有自暴自弃地说过自己是个小三,甚至她从来都没有带他见过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即使路上看到,也是匆匆带着他离开。

傅沧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还是靠着看不起他的那些人,在逗弄他时充满恶意地指出来。

我想要知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总是觉得自己是您的拖油瓶。傅沧看到母亲眼底的动摇之色,近乎卑劣地祈求。

傅沧的母亲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在最开始,总是不会做一个母亲,闹出过很多笑话,但从前的无措已然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就如同那些现在看来荒诞不经的过去一般。

我和你父亲恋爱的时候,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并不知道他是个已婚人士。他在我面前掩饰得很好,我那时专注事业,也不打算那么早谈婚论嫁,所以怀上你的时候,我是有些惶恐的,但更多的是惊喜。

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就像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他那时也表现得很开心,发誓会对我好,但每当我想要跟他谈论一下婚事,或者是见见双方父母时,他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或许我那时候已经开始怀疑了,他陪我的时间总是很碎片化,就好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我就开始留心观察,然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他和好几个女孩同时保持着关系,基本上都是和我一样的大学生。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质问了他。但他只是很平静地告诉我,如果我愿意生下你的话,他会给我一大笔钱,只要我把孩子给他的妻子抚养。

哈,我以为他是在广撒网,结果他根本就是个连老婆都有了的,只是出来找个女人延续他的血脉。

我拒绝了他,想办法联系了那几个同样被他蒙在鼓里的女孩,告诉了她们真相,之后我就一个人去了医院。

我那时就像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心想要结束掉这段近乎耻辱的经历,但当我快走到医院里时,我退缩了。

这个孩子没有错,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剥夺他看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最主要的是,我爱着这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客厅里开着空调,傅沧突然发现,那根藤蔓枯萎了,只有冷风在数不清的空洞中吹过,尖啸声仿佛是对他这么多年误解的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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