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子-(35)(1 / 2)
殿辰心中一惊,连忙拍着南肃的脊背,并用眼风给下人传达了一个意思:端走!
南肃呕完时,殿辰给他递过去一杯漱口水,他接过,就那么捧了好半天后,才嘴唇嗫嚅着道:那个,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在对不起什么。
突然就有一场雪崩向殿辰扑面而来,他心里发疼,连忙一把揽住南肃,摸着他的后脑勺,说道:好了,不吃不吃
却不过一会儿,南肃就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带着平顺一起嘻嘻哈哈地烤地瓜。
他总是如此,活得像颗小太阳,使得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热气腾腾。
封王大典只有半个月了,午间皇帝派了织造局的人来给他量体裁衣,他莫名有些害怕,跑进书房一瞧,殿辰还未归家,只得匆忙拽了块白布,勒紧腰身,再摇着折扇走进客厅。
怎地这么多事儿?他折扇一合,笑吟吟地给出一句痛骂:正月才刚量过的尺寸,如今又量,你们织造局养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领头太监惶恐地陪着笑脸:世子爷体谅,我们也是听闻您前些日子减重这件事后,这才过来确认的呀,大典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怎能让您在冠服上失了体面?
南肃笑哼一声,不再置辩。
满屋子人中,他是最高的那一个,修长身子懒懒地往中间一站,犹如鹤立鸡群:来吧,弄快些,我一会儿还得去打马球。
当软尺勒到腹部时,他暗自吸了一口气,却还是听见太监对旁边人说道:多加两寸。
最后,一群人又诚惶诚恐地告辞时,后方负责登记尺寸的小太监碰了碰旁人的胳膊:欸,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人小声问:怎么了?
小太监边走边压低声音道:四肢的围度都瘦了,为嘛只有肚子大了?
听到这话时,南肃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中,端起一杯茶,问道:你家爷呢?
平顺道:进宫了。
南肃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又放下茶水,径直向外而去。他琢磨着这个事儿,准备去找李胖儿探探口风,不料却在客厅外遇见了路尧。
近来南肃刻意疏远了他,猛一撞见时,两人之间竟离奇地生出几分尴尬。
南肃怔了怔,旋即咧嘴一笑,故作轻松地道:阿尧,帮我备个马。
路尧拱手点头,一言不发地扭身离去。
他们相伴了十七年,从未如此生分过,南肃一时心中各种思绪纠缠,不由又说道:阿尧,你若没事,就陪我去李府吧?
不了,世子自去吧。路尧回头道:不然,让六皇子陪您去也行。
南肃一噎,突然很想告诉路尧一些事情,可想了想,终究是保留住了心中肘量。待得回青渊之时,路尧总会与他和解的吧,南肃这样想着,扭身出了世子府。
与此同时,怀武殿中。
所有内侍尽数退走后,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只有父子二人,皇帝随意问:近日与世子相处得如何?
一切照旧。殿辰答得简言意骇。
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一会儿,眼神凌厉地看向了殿辰。他对所有人都十分宽容慈祥,却唯独对自己的六儿子十分严格,只有在两人独处时,他方会显出为人父的威严,为君者的威慑,仿佛是在言传身教。
封王大典就在眼前,皇帝看着他,忽然问道:辰儿,知道这些年为父为何对你不管不问吗?
曾经幼小的殿辰不明白,为何明知自己没了母后,可在自己提出回弘福寺时,父皇还是答应了,并从此任凭他孤单地长大,再不关注一眼。
可后来他懂了。
让他远离宫闱,才是真是怜他,护他,在那权势的漩涡中,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静妃骤然撒手离去,作为父亲,皇帝能做的,只有护住他平安,将他放逐到世俗之外。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是大燕最不受宠的皇子,可有一次宫中送来用度时,他若有感应地一回头,便透过烟雾缭绕,看见了宅外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十分普通,混在皇家车队中并不显眼,见他望过去,车帘撑开的那条缝缓缓就被放下了。
可他突然就知道了,那是父皇。
当年那个小小的男孩子突然就红了眼眶,抱着一卷书,呆呆地站在那里,看那辆马车远离。而今他坐在了怀武殿里,已长成了一株挺秀青松。
儿臣明白父皇苦心。他这样回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为父让你与肃儿成亲的道理吧?
殿辰被这么一问,不由低垂下眼眸,却听皇帝又道:肃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别看他顽劣不堪,其实心眼子比谁都透亮,若非真心待他好的人,如何能将他留下?只有你,方能将他留在金陵。
殿辰点头:儿臣在努力的。
呵,皇帝忽然轻笑一声。
他生的七个儿子,从小养到大,各自的性格和能力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当初同意让殿辰下山,并给殿辰册封官印,他都是有自己的安排的,只是,殿辰还是不能很好地摸透他的心。
你以为,朕把控着青渊,是为了什么?一己私利吗?
皇帝看着眼前眉目清俊的年轻人,语调忽然提高:金陵繁华,人人皆处在桃源大梦中,可谁又关注过北方敌国犯镜,南方水寇滋扰,边患不断?朝中国库空虚,各地官吏还高爵大权,朕若不拿青渊之金银去扩充军费,多少前线将士会被饿死?朕若不以青渊之女去笼络联姻,多少势力会松散混乱?朕若不拿青渊之民众去修筑城墙,多少百姓将会被敌军杀得尸骨无存!?
殿辰的目光在皇帝脸上流连,他看见了他王座上附着的悲哀。
空旷的大殿里沉寂了很久,随后殿辰说:可为什么是青渊?大燕藩王众多,属地分明,彼此帮扶一把,难道大燕还过不去这个坎儿吗?
皇帝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纵然再波澜不惊,可终究只有二十三岁,眼光还是要磨炼磨炼啊。顿了顿,皇帝说道:青渊无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如此只用对付南家即可,可若朕广发檄令,乱的可是整个大燕啊!你啊,还是年轻。
他一直想让殿辰慢慢成长,可如今终于不得不明示了。
谁料殿辰极淡地笑了笑:可若成长到了父皇这般年纪,还只会拿青渊开刀,这样的成长又有何意义?
皇帝:
骤然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皇帝居然怔了怔,随后便是怒极反笑:若有一天你能坐到这个位置,你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话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了。
殿辰低垂下眼眸:也许吧,但我现在不知道。
皇帝: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好气,甚至再也不想保持仪态,砰砰两声砸了几下玉案后,抓起一个砚台就向殿辰砸去:逆子!休要以为朕不知道你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封王大典就在眼前,你若敢闹什么幺蛾子,朕饶不了你!
咣当!
砚台摔在了殿辰眼前,泼了他一身墨。
殿辰淡淡抬起眼眸来:哦,晓得了。
皇帝:
忽然就连和这逆子发脾气的心情都没有了,既然已经提醒到了,皇帝叹出一口气,无力地用手背向外挥了挥:滚吧,看见你,朕好心烦。
殿辰挺拔地站起身:那儿臣告退。
出宫时,他与殿松在紫荆广场相遇了,殿松看着他满身墨汁,嘴角微微一笑:小六,辛苦你了,父皇近来心情不大好,你且忍着,万不能与他置气啊。
殿辰躬身行礼,寡淡地道:四哥提点得是。
言罢便扭头问旁边的小太监:对了,城中何处有斋菜饭馆?不带油星的素食馆也行。
小太监有些跟不上他跳跃性的思维,有些呆气的说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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