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子-(40)(2 / 2)
伙计远远地喊:不然今天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
殿辰也没出声,静静地站了许久,似乎有些不喜这样压抑的气氛,他转身就想走。
殿辰!
南肃突然叫道:宝宝你还要不要?
随你。
殿辰冷冷的答道,地转过身来,沉着脸说道:连你我都不要了,我还要宝宝吗?
南肃怔了怔,心里有些酸楚,却又觉得男人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谁也怨不得。
南肃,希望你回青渊褪下面具后,能过上你想要的日子。
殿辰说完转身就走,就好像今天确实只是一场偶遇一样,却也不想自己平时偶遇别人时,到底是不是这样多话的性格。
南肃叹息一声,朝马车走去。
对了,如果哪天成亲了,记得给我发喜帖啊。
一个阴冷声音突然在南肃背后响起,殿辰猛地回过头来死死瞪着他,一副心狠手辣的表情。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路尧沉默着看向了南肃,南肃深深一叹,只觉胸口仿佛郁结了一口浊气,同时又有些迷茫,最后,也只是静静说道:启程吧。
阳光穿透晨雾,落在了前方的官道上。
熏暖的风顺着微微飘起的车帘吹进来,像是母亲温柔的手指,南肃撩帘看去,只见天空一片澄碧,隐隐有高飞的鹰遥遥而去,穿越云层,远离尘埃。
他想要回头看看金陵帝都,可思虑片刻后,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不必再回头看了。
他靠回软垫上,只是拿起几本治国的书,认真翻开。那些落下了很多年的功课,如今都要一一捡起来,毫无疑问,这是个巨大的工程,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青渊的王,正如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顾好一个小生命,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最起码,他终于回家了,有母亲还有姐姐能陪他一起
所以,一切他都不后悔。
马车一路向西北而行,沿途只见高涧溪流,草木繁盛,青松茫茫,都是与金陵不一样的景色。
南肃的心情不知不觉也跟着开阔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风,只感觉肺里的浊气都随着呼吸被吐出,身体也轻了几分。
到了四月底,终于到青渊地界。
可越接近家乡,南肃又越近乡情怯,不由数着手指再次向路尧确认:大姐姐家有两个孩子了,二姐姐也已经怀孕了,是吧?那我准备两个红包就够?
连日的奔波让路尧的脸色还是有些灰白,他轻垂下睫毛,点了点头:嗯,其他的表兄妹,王爷以后再认不迟。
好,南肃有些紧张,又兀自说道:母亲和姐姐们总归是女子,不便出门,回头我让李胖儿送些玉器首饰过来吧,金陵的样式总归要比青渊时兴的。
路尧只是摇了摇头:不必,府中什么都有。
额,好吧。
良久,南肃才勉强同意了。
他靠在软垫上,本想再看一会儿书,却觉得精神越来越不好,稍稍劳累就会疲倦得想睡觉。四个多月的身孕,加之一直素食,他竟然也成了半个病秧子,很多时候躺在马车里,他都觉得浑身无力,有时甚至会怀疑这具身体还是不是他的。
好在他不用再拼了,一切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有皇帝的逼迫,不再有深夜的噩梦,不再有诡异莫测的博弈,他的心终于平宁下来,像是一方湖水,波光粼粼。
阿尧,你说,我该留下这孩子吗?几天后,南肃突然这样问。
闻言,靠坐在马车一角的路尧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向南肃,并没有说话。
意识到这问题似乎问错了人以后,南肃陡然静了下来,微微低下头,睫毛扑闪扑闪的。
过了很久,他才又抬起眼睛看过去,说道:我觉得应该留下吧,殿辰身子本来已经被调理得差不多了,却被我一碗汤药又打回原形,他还要去边塞打仗,万一有个不测,我该当给他留个血脉
说到这里,南肃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路尧的表情有些奇怪。
清秀侍卫的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踌躇不定。他脸上的表情,让南肃觉得他既像在走一根钢丝般小心翼翼,又像背负了沉重债务般举步维艰。
但最终,路尧只是缓缓别过脸,说道:这是王爷自己的决定。
南肃微微一笑,白玉脸颊上泛出柔和笑意:那你先不要跟我母亲说,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瞒一天是一天吧。
路尧点头,转移话题道:一盏茶后我们便到王府,我先让人去通知夫人她们。
入青渊城时已是深夜,三更的更鼓突然敲响,从遥远的长街上传了过来,南肃觉得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不真实的,发颤的:这大晚上的,母亲和姐姐她们真的都在等我吗?
路尧还未言语,马车忽然一顿,只听伙计打起了精神说:王爷,路侍卫,咱们到王府了。
青渊早晚温差大,南肃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貂翎长衫,外披雪青薄披风,越发显得眼珠漆黑,发色如墨。
他深吸一口气,钻出马车看去,只见眼前一方低矮的灰墙中镶了一扇红漆木门,并不是想象中的豪门阔院,甚至,连牌匾都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
南肃有些疑惑,可一看见那个站在台阶上被奴仆簇拥着的女人,他的疑虑登时全部被打消了。
那是他的母亲曾氏,虽然几年未见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曾氏斜梳螺髻垂步摇,额前束有青渊女子特有的珠坠,眼中泪光晶莹,登时迎上前,拿帕子沾着泪水,唤了声:肃儿
南肃突然有些愣,一双深邃的眼也有些发酸,他嘴唇颤了几下,陡然想起该下车给母亲行礼,于是就用略略带着鼻音的嗓子先嗯了一声。
嗖
然而,就在他低头扶住车厢之际,忽然从身后探出一只手来,用一块帕子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南肃一怔,下意识地要挣扎,却只觉脑袋一阵晕眩,转眼四肢便没了一丝力气,拼尽全力回过头去
阿尧?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南肃身子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喉间发出震惊含糊的呼救,可两腿无力地蹬了两下后,他最终还是软软倒进路尧的怀里。
最后一刻,他看见母亲走过来,听见她对路尧说:这些年辛苦了。
四月三十,阔别家乡十八年的拓臻王南肃回属地后,在青渊城祭祀先祖。
他齐肩头发全向后梳去,露出光洁额头,左耳一根墨蓝穗子,穿着纯黑九彩锦服,腰缠金章紫绶碧玉腰带,走上高台时,整个人看起来仪态万方,又透着几分庄重古朴,让人不敢逼视。
高台由三百六十六阶白玉阶所铸,南肃站在上方,下面是万千跪伏的青渊子民。
爹,您看见了吗,儿子站在这里了。
南肃缓缓回身,俯视着整个青渊城时,眼角忽然湿润,就在这时,册封的王号突然齐齐奏响,像是万千头犀牛同时长啸: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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