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子-(56)(1 / 2)
却就在他音落之时,货郎自顾自地欢喜一笑,接话道:哎呀,多谢多谢。说完就往他怀里塞了一包东西。
这是?
顾桥蓦地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从腰间摸出一些碎银递过去:我买了。
送走货郎后,顾桥疾步回屋拆开一瞧,只见包袱里有一封书信,还有一个小匣子。
里面是一条黄金长命锁,小小的,做工十分精巧,定然是出自大师之手,底部还刻了一个星字
再过几日,宝宝就两岁了。
看完信后,顾桥垂眸浅笑,将信封贴在胸口,虽隔寒山冷风,可他知道他就在身边
与此同时,在顾桥曾经居住过的阁楼处,有一个头戴风帽的男子敲开了沈大娘家的大门。
他蒙着面,喉间一块很厚的长条围巾遮得严严实实,风一吹,右边的衣袖空荡荡的,似乎还缺了一条手臂。沈大娘开门一瞧,被他这身行头吓一跳,几乎以为是什么江洋大盗。
砰的一声,门要被阖上的一瞬间,男子一瞬用脚尖抵住了。
他似乎是个哑巴,立马单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迅速展开,上面有一行小篆:你认识一个叫顾桥的人吗?
第七十五章 番外(路尧篇)
你认识一个叫顾桥的人吗?
我找他很久了。
有一个断臂的哑巴,总是这样拿着一张纸,四处打听。
却无人知道他本四肢健全,只不过后来,一根骨头埋金陵,利箭破喉溅血滴。身子摇晃间,他嘶鸣着他的名字,却再也无法说出那珍藏了多年的三个字。
追!
刺耳的喊杀声充溢整个天地。
夜风,荒原,铁骑纵横,刀剑如山,他持刃拦在小路前,鲜血染红了衣服,呼吸沉重,刀法却越发凌厉,整个人犹如一樽浴血战神。
可天下哪有什么战神?
只是拖,多拖得一刻,他的爱人就能跑得更远!
嗖
轰然倒地的一瞬间,风那么大,吹过他的鬓发。
他的眼皮忽然那般重,这一生经历的诸多画面在眼前逐一闪现,最终,凝结成一个修长的身影,摇着折扇,衣衫翩翩,浑身被金灿灿的太阳包裹。
那人回过头来,拿折扇指住他,眼神明亮而张扬:愣着干嘛,跟上来啊!
阿尧,跟上来,跟上来啊
多少年的相依为命,多少年的并肩前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远比任何人都要多。世人皆醉他独醒,因为只有他一人知道,其实他坚强,他勇敢,他善良,他真诚,当然,他也会胆小,也会迷茫,也会脆弱地伏在他的怀里大哭。
已经忘了,这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改变的感情,第一次变质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从一个小不点长成青松,然后,再静静地看他开始出入窑子,与女人调笑。到了夜晚,他会为他准备干净衣服,伺候他沐浴,替他将头发上的香粉一点点地洗去。
他的身子就在水面下,不知不觉间那两条腿就变得那么直,那么长
这时,他沉默别过头去,不看,也不语。
哎呀!
他毫不顾忌就站起身,溅了他一身水花,回身皱眉道:阿尧,母亲是不是两个月没来信了?
嗯。
为什么呢?因为她并没有那么思念你。
他迅速转过身,不想看他赤裸的身子,更不想看他失落的表情,不知从何时起,他只要小小失落微涌,就会在他心里形成一场海啸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只能沉默。
沉默地看着他成婚、情窦初开、躲进别人的怀抱、被别人的手揽住后腰,沉默地看着他躺在锦绣上,看他哭,看他笑,看他眉梢带羞,再看他锦衣封王。
到了最后,他只是站在地牢里,沉默着看他的腹部,那里微微隆起,带着生命的希望,却被一根铁链锁住,锁得密不透风
被全世界抛弃后,那般跋扈任性的人却没有怪他,只是笑着说:阿尧,帮我松一松吧,稍微松开一点就行,宝宝在哭啊
为什么不怪他呢?为什么呢?分明一直引诱他回青渊的人是他,欺骗他的人是他,捂住他口鼻的人也是他,可为什么还要对他笑呢?
啪嗒,锁头落地的那一刻,他心里的那个魔盒也跟着被打开了。
如果他有勇气的话,其实早就在某个寂静的夜里,他一翻身就能握住他的手,对他说世子,我们逃吧,或者换句话说就是,顾桥,我们私奔吧。
那么
顾桥,我们私奔吧。
夜黑风高,火光四起,他牵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向明天的朝阳跑去,他心脏狂跳,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回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
他回头望去,只见他沾了黑灰的脸上,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迷茫。
阿尧,天下那么大,我们去哪里啊?
去哪里都好,我总会照顾你的,就像过去那样的十八年那样。
想到这里,他脚步突然加快,只因他忽然开心地意识到:不,不一样了,这一次你我不再是主仆,顾桥,我会娶你,知道吗,我会娶你!
众所周知,青渊世子是天下人的世子,南肃是属于殿辰的南肃。
而他只是他的顾桥,他一个人的顾桥。
可惜,路太远,他听不见了吧。
他微笑着仰起脸,望着漆黑的夜空,火把那么亮,恍得他的眼睛发酸,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浸入染血的头发中。
可是,他终究不能再陪着他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他好不甘心啊
分明气管已经破了,却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喊:路尧,站起来,站起来啊!他那般高贵的一个人,落进尘埃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只要你还能站起来,就得向他跑去,只要你能跑过去,他就还会牵住你
顾桥。
顾桥。
顾桥,等我啊
路太远,他的爱人听不见了吧。
可似乎是这股信念太过强大,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他的脸,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
那人左耳边一根墨蓝穗子,齐肩短发,静静地向他走来,看着他喉间的鲜血,扭头吩咐:全力救治。
王爷,此人
本王说了,全力救治!
这世间,谁不是苦命人呢?
一场阴差阳错,后果却十几年都无法消除,他们都长成了命运手底下的蜉蝣,所有人都在努力地活,然而,谁也无法挣脱,谁也无法不落泪、不流血。
回到世子府后,南肃提摆在曾氏面前跪下,哀悯地说:母亲,我相信顾桥必然不会将此事捅出,还请您不要再派出人手了,给他一条活路。
曾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仰面凄凉一笑:肃儿,你读遍了万卷书,可书中却不曾教你,人心隔肚皮。你在那方宅院活了十八年,处世纯良,所见之人数不过一只手,可曾知道将他放走的后果?
我相信他。
南肃抬起干净的眼眸:因为他就是活在这世上的另一个我。
就算娘信他,可是,娘也信不过其他人。
曾氏心痛如绞,起身冷冷地道:肃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娘的苦心。此事不必再议,娘绝不会任你陷入任何的风险之中,他顾桥既然敢逃,那就休怪我南家无情。
母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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