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子-(58)(1 / 2)
他的睫毛已被润湿,浮在通红的双眸上。
那些平时里的温润儒雅,全部分崩离析,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受了情伤的人。
你知道我那十八年是怎么过下来的吗?每一天,每一夜,我都在期盼顾桥能早些回来,因为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去见你了,却不料等来的却是你们成婚的消息,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不知该难过还是高兴!你知道吗?你成婚的那天,我也穿上了婚服,一个人在床榻上坐了整整一夜。殿辰,你将我丢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南肃啊,我才是南肃啊!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南肃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脊背颤抖,痛彻心扉。
殿辰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竟也不觉得痛。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半晌后,只能低沉地道:你救过我,可我阿娘也救过你。其实我们之前已经没有相欠了,但这样的相欠是无法衡量的,往后你的怨气、怒气,尽可对我来撒。
说着,他的语调略略提高: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此事与顾桥没有相干。南肃,他的人生是因为你们南家才会改变,他不但不欠你,反倒是你欠了他,你明白我意思?
南肃摇摇晃晃地上前几步,手扬起来。
殿辰以为他要给自己一耳光,不仅不躲不避,内心甚至有些期待这火辣辣的一巴掌能将他的愧疚消除一些。
可南肃却一把抱紧了他,脸贴着他的肩膀,紧紧地,仿佛怕他会凭空消失一般。
当然!我本来就不想杀他们,只要你回来,一切我都不计较了,六哥哥,你回来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了
南肃一声声的哀求,反复地,重锤一般击打在殿辰的心上。
这个出身高贵、血统纯正、掌控着整个青渊的托臻王,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站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求他爱他。
殿辰仰脸看天,深深地呼吸,任衣袍被南肃抓在手里,只有在冷风吹起他的墨发的时候,才能看到他清隽轮廓上轻轻皱起的剑眉,像是一座黑暗中的神邸。
最终,他轻轻地推开了他。
这样的选择,其实在那个雪花纷扬的夜晚,他就已经做过一次了。
你还是不要我,是吗?
南肃决绝地盯着殿辰的眼睛。
殿辰其实无法面对这眼神,可逃避躲闪不是他的性格,凝了凝神后,他选择直视过去。
南肃再次凄惨地笑起来:好你不要我
说完,他扭身就向宅内走去。
殿辰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去做什么?
南肃想挣脱,却心痛到浑身无力,只能难过地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顾桥和宝宝的,我说过,我南肃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想与他说几句话。
殿辰不放手,却就在这时,只听顾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碍,让他说吧。
南肃越过殿辰的肩膀向后看去,凄凉一笑,终于狠狠一把甩开殿辰的手。
他慢慢走到顾桥面前,顾桥亦平静地望着他,双方一时却竟然都沉默了。
砰!
谁料,下一刻南肃忽然就向顾桥跪了下去。
他的声音没有发抖,但是却有着一种让人心寒的伤心,好像周围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只是一个人独自默默地道:求你,把我的六哥哥还给我吧,求你了。他不肯回来了,我该怎么办才好,求你了
漫骂、威胁、亦或者冷嘲热讽,这些都在顾桥的预料之内。
可这样的哀求,却是顾桥怎么也没想到的,他怔了怔,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将求救的目光向殿辰看去。
第七十七章 六哥
不要。
不知从何时起,顾桥的心脏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也许是因为有了星儿,也许是因为路尧,也许是因为他曾遇见了一家姓凌的人
在南肃向他哀求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通过眼前那张与自己极度相似的脸庞,看见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一份卑微而绝望的祈求,以及坚持了二十多年的执着。
是的,是执着。
顾桥隐约觉得,与其说南肃的不甘心是因为殿辰拒绝了他的爱,倒不如说殿辰否定了他的二十年。
倘若在那场雪崩之后,南肃的人生如常运转,有无数人经过他的身边,将酒杯的口朝向他,也许他再见殿辰时,也会自然地唤声六哥哥仅是六哥哥而已,不带任何畸形的爱恋。
可是,南肃生命中的色彩被尽数剥夺了。
正如殿辰在弘福寺中一次次地临摹着那青渊小世子的模样,他也在一方阴暗的宅院里,反复咀嚼着那些欢笑,年年在大雪纷飞中,提笔画下他的梨涡。
他还戴着那根墨蓝色的穗子,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不愿醒来。
听着南肃的声声哀求,顾桥嘴唇轻微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
曾经在那个地牢里,当南肃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时,他的心也是这般起了一场瘟疫,难道,他要再一次躲避自己的心吗?
顾桥向殿辰看去时,却只见男人也在望着自己,瞳孔深黑,目光幽静,但有暗暗的冰层和暗涌潜藏在其中,仿佛在因为他的沉默而惊心:顾桥,你在想什么
不要。
下一刻,顾桥就大声地说:不要,绝对不要!
似乎怕南肃不能理解,他捏紧了拳头,咬牙道: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再哭也没有用,我不会再给你了!他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了!
面对顾桥这幼稚如孩童般的举动,殿辰怔了怔,旋即嘴角缓缓一动,嘴边的笑意便一点点地升起来,带着些许惊讶、怀疑、欣慰,竟就像孩子终于养大了般老父亲的笑容。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向顾桥奔赴而去,纵是偏爱,可偶尔他也会感觉到悲凉与无奈。
他实在是怕了他的倔强与那可怕的自尊心,一个爱护不好,什么提刀砍人,什么猛灌毒药这些对他而言都是轻的,他最怕他扒拉一下眼皮,然后就潇洒留给他一个背影,挥手道:看见没,小爷是你拿捏不住的,吃屁吧六皇子
可今日,竟也换得顾桥霸道地将自己打上了他的标签,那一副誓死捍卫我男人的模样,真是让殿辰觉得又好笑又惊喜。
那么多的情感骤然来袭,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意,自可传达。
可顾桥不看他,仍在认真地对南肃说:我们有孩子了,你又生不出来,干嘛非要让他跟着你绝后?
说着,他干脆也跟着跪下去:我也会跪的,我还跪着讨过饭,比你跪得惨烈多了!你就回去好好当你的青渊王不行?男人那么多,你瞎了眼了,干嘛非要在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殿辰笑容瞬间消失,怎么他就是一颗歪脖子树了?
面对顾桥这般无赖行径,南肃一时有些怔忪,竟也跟着说:那我该在哪里吊?我守了这颗歪脖子树十多年,可算等到铁树开花了,怎能被你采了去?
铁树开花?
顾桥大怒:喂!是我给他开的花,什么叫你等的?我俩开花的时候,你还在读三字经呢!自己被扒光了还落了个半途而废,你还怪我采?你倒是采啊你?
这种事也是好拿出来说的?
南肃被戳到痛处,白皙脸颊上顿时一片涨红:没有羞耻心之人究竟是谁?你倒是有羞耻心,真不知你在金陵顶着我的名,还干了些什么龌龊事?
顾桥嘿嘿一笑:那可多了,我就爱去娘们儿脱光光的地方,她们不仅自己脱,还帮我脱,我就喜欢在她们面前用你的名字,用你的身体,摇啊,晃啊,甩啊,甩得高高的
殿辰:
天,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想帮南肃将顾桥的嘴封上。
可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南肃气得浑身颤抖之下,一把就向顾桥扑去:无耻!卑鄙!显然已经被顾桥带跑偏了。
南肃未曾学过武,可顾桥是什么身手?
他侧身灵活躲开,眉头一紧,转眼就将南肃反扑压在身下,说道:无耻?卑鄙?我若不无耻,这些年能活下来?能让你能光明正大地出来?我若不卑鄙,能让你有在我面前颐气指使的机会?南肃,我已经将母亲和姐姐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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