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桑那、波士顿、纽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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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搬到加州。那里有阳光,随时可以运动,有好莱坞女郎、汽车旅馆……怎么样都好,纽约让我头疼。”莫里汗如雨下,挥拍把网球送回赛德面前,嘴巴耐不住寂寞,断断续续的抱怨忽远忽近地回荡在室内网球场中:“你知道吗赛德,纽约让我感觉我有风湿。”

赛德用一个漂亮的反拍回击,撩起额前散落的头发:“没办法,母亲喜欢这里。这里有中央公园、下午茶、博物馆,还有整个上东区。”

“那她不是喜欢纽约,她只是喜欢当纽约人。”莫里气喘吁吁地跑向球场的另一端,救起飞往对角线的球。

赛德费力地跨步,堪堪把球送过网:“谁能拒绝身为‘纽约人’?认识康奈尔、麻省理工大学的某某教授,《纽约客》的某某编辑,别说你不享受这些。”

“没人说过我享受这些。”莫里拾起弹跳到界外、滚到角落的网球,回到场边怏怏放下球拍,抓起球袋里的毛巾抹了把脸:“只要你愿意开口,妈妈会考虑的。就像你离开哈佛预医跑去哥伦比亚学文学这种荒谬事她都答应了,那搬去洛杉矶又有什么关系?”

“这没什么荒谬的哥哥,那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你有胆量自己搬去洛杉矶,她也不会反对什么,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赛德拿了一枚新球,弹地两下:“继续?”

莫里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摇头:“差不多了,我们订了皮耶尔。”

赛德挑眉,收起网球,跟着回到场边:“不错的餐厅。”

莫里耸肩,露出一个期待的微笑:“莎莉第一次来到纽约,总得尽地主之宜。”

“亚历桑那?”赛德笑了笑,随口猜了一个地方,低头将球拍收入袋内。

莫里摇头,率先走进更衣室:“波士顿。”

赛德哼出意味悠长的笑声,拿出手机查了查皮耶尔还能够预约的时间,打开与夏利的聊天界面,他们的对话停止在周五夏利感谢赛德的关心上。他单手打着消息,心不在焉地拔着领子,脱下满是汗渍的白色Polo衫,悠悠朝洗完澡准备离开俱乐部的莫里:“那祝你顺利,纽约人。”

晚上六点半的布鲁克林车水马龙,与网球俱乐部所在的曼哈顿上西区相差甚远,也与第五大道上清净礼貌的繁荣不同,布鲁克林各条车道上的车辆摇头甩尾,你死我活地按响喇叭。赛德瞥了一眼落在车窗上的毛毛雨滴,手指上划关掉SnapChat,决心遗忘对夏利拒绝邀约的失落,垂眸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根香烟含在嘴中,翻翻口袋,庆幸自己有带打火机之余也翻出皮夹付了车费:“谢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关上出租车车门,任由绒毛细雨打在他的毛呢外套上,提着吉他站在格兰德街,打开在IG上保存的图片,和周遭街景自己对比,逐一寻找与图片相对的建筑,越过威廉斯堡图书馆,穿过一条隐秘的小巷,来到一栋旧公寓前。

公寓外层由红转所砌,大部分白漆已经脱落,露出内里风化的砖墙。铁灰的楼梯用数十枚螺丝固定在外围,承受重量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似乎摇摇欲坠。赛德小心翼翼地上楼,来到一家没有门牌号的房间前,按响了门铃。一阵骚乱隔着薄薄的木门传出,器具的碰撞声随着金属罐落地的巨响静止,一个青年踉跄着开了门:“不好意思,我们只接受预……嘿,赛德?”

赛德惊讶地看着模样滑稽的珀西。红发青年身上挂着沾满颜料的黄色围裙,脸上、头发上都蹭有蓝色胶水,鼻尖上的雀斑混在橙色颜料中,手中还傻傻举着裹满棕色油漆的刷子,像个粗心大意的油漆匠。赛德心觉茫然,环顾四周,确定周围的门都有门牌号才打开手机IG上的对话界面:“我找保罗,我们约好了这个时间修理吉他。”

“进来吧。保罗今天不在。”珀西似乎并不意外,他早习惯表哥的不着调,让开放赛德进门,小跳过门后倒了的漆桶,匆匆找来酒精和抹布,熟练地一点点清理:“小心不要让鞋子或者裤腿沾上了。要改装吗?还是单纯清理?”

赛德跨过门前的淌着的灰色油漆,眯眼适应过亮的灯光。这间工作室的装修简陋,几根无比高瓦数的灯管挂在墙皮开裂的天花板上,背后靠近门的那面墙上钉了钉子,挂着几把弦油未干的改装吉他。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笨重的榉木木工桌,上面凌乱地摆着几罐棕榈油,一盒十二色喷漆和一个工具箱。一瞬间,赛德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工坊到底靠不靠谱“的疑问,探究的视线扫过珀西认真的眼睛,挣扎几秒,最终打开厚重的琴盒,拿出一把满是使用痕迹的银色吉他:“想换一下拾音器。”

珀西看了一眼他手中改装过的Telecaster,银灰色,1979客制版:“还是继续要Jaguar?”

“想要复古些的音色。”赛德摇摇头:“Humbuckers吧。”

“等等。”珀西在围裙上抹抹手,找来便签纸,取下挂在耳朵上的铅笔,写上赛德的要求后粘在木工桌边的水松板上:“还有其他吗?”

赛德把吉他放在灯光下,指板上留下的指纹、灰尘一览无余,他看着吉他有些陈旧的灰色,想了想:“改一下颜色,帮我的女孩刷亮一点。”

“好。”珀西准备虚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又握紧,垫着水松板,在便签上歪歪斜斜补上一句。他接过赛德的吉他,摆上木工桌上正好的空位,从围裙里拿出老虎钳,剪了发潮的弦线,仔细检查了琴身,犹豫一下,考虑保罗后来还要帮琴喷漆,便没有着急用蜡为琴抛光,只弯腰从桌子底下的大工具箱中拿出指板油,开始耐心地抹除铜条与指板交缝的锈迹:“可能要等两天,保罗为了躲债,去避风头了。你急用吗?”

“不,不急。”赛德拿下耳上的香烟,朝珀西举了举。珀西无所谓地点头,撕下便签纸折了一个小烟灰缸给赛德。赛德意外地接过,走到木工桌的斜对面,推开窗户,站在窗边点燃烟,观察了一下掌上精巧的袖珍烟灰缸:“你为保罗工作?”

珀西放下纤维布,为铜条盖上遮羞棒后轻柔地为铜条擦上清洁膏,直到铜条渐渐闪起细光:“偶尔。他是我表哥,我有时候会为了一点零花钱在这里帮他看店。”他笑了一下,朝疑惑的赛德补充道:“他不欠债的时候很大方。”

“不欠债的时候?”赛德抖了抖烟灰,幽幽抬眸盯着珀西专注的侧脸,在记忆中反复搜索关于手中烟灰缸的记忆,但线索就像一条极细的丝线,当他试图抓住一点熟悉的感觉,丝线却倏然断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偶尔。不急的话,下周三来拿吧。”珀西最后为琴身擦拭清洁油,利落地解开围裙,拿起勾在门把上的雨伞朝赛德晃了晃:“外面下雨了吗?”

话音刚落,雨声哗然。

布鲁克林的快餐店在晚上热闹非凡。带着星星项链的短发女生把沾了番茄沙司的炸鸡翅扔进嘴里,然后一番折腾,利落地吐出骨头;绑着彩色发带的黑人母亲耐心地为吐司抹上花生酱,递给旁边跃跃欲动的小孩,让他满足地狼吞虎咽起来;佩戴手表的西装男士们就着红莓芭菲拿出保险合同,就着人寿、医疗、危疾等等话题高谈阔论,激烈推销。雨水像失控的花洒,将每个试图穿过纽约街道的人都浇个透顶。时尚的青少年们疯跑进门,男生和女生在朋友小题大做的起哄中唇齿相依,餐厅喇叭里正播到模糊乐队的《GirlsBoys》,轻快的节奏中餐厅众人齐齐注视那群青少年们,爆发出一阵揶揄的笑声,赛德和珀西跟在那群后知后觉红脸的青少年后进门。

“我更喜欢Oasis。”珀西把雨伞插进门口的桶子中,领着赛德找到一个吹不到空调的角落卡座,脱下淋湿大半的衬衫外套,只留内里印着辛普森家族的黑色短袖:“汉堡还是三明治?我更推荐汉堡。”

“我觉得我最好应该补充一点维生素,以防明天病得找不到北。”赛德放下手中湿了袖子的外套,抽出纸巾,捏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小孩才听Oasis,大人都听涅盘。”

“那就B吧,大量的生菜,而且这里的沙拉酱很美味。”珀西招来绑着红色竖条纹围裙的侍应,点单后朝对面顺从耸肩的赛德眨眨眼,随意地把话题接下去:“当年我爸唱涅盘的《LOVEBUZZ》来追求我妈,把我妈吓到了。他带她到他乐队演出的酒吧看自己的演出,唱完之后在台上向我妈款款跪下。”

珀西不自在地转头避开对方闻言后表情奇怪的脸,看见动作迅速的侍应端来餐盘,顺势帮忙排齐了桌子中间摆放凌乱的酱料和盐。赛德揉揉发痒的鼻子,想象了一下有人模仿寇特.科本狂野的低音唱着《LOVEBUZZ》求婚,忍笑忍到喉咙发酸:“佩服令尊的勇气。”

“我妈说他唱得像住在洞穴里的哥布林。”珀西尴尬地咧了咧嘴,大口咬向汉堡,面包出现了一个边缘整齐的缺口,接着两个、三个,直到汉堡完全落进胃里。他吃得很快,但吃相干净,除了嘴角沾了丁点酱料,几乎不见碎屑。赛德跟随他的咀嚼拿起盘上的三明治,中规中矩地创造了一个掉渣缺口,咸咸的沙拉酱包裹清爽的生菜和焦脆的培根勾起咬下第二、第三口的欲望,赛德不合时宜地想起皮耶尔烤得酥脆的黄油法棍,又迅速被此刻齿间柔软的方包带偏,沉积在心底的几分郁闷也跟着被当下的美味冲走。

珀西替两人点了一杯由苏打水、鸡蛋牛奶和巧克力混成的巧克力蛋奶酒,两人默契地拿起杯子,让融化的奶油在上唇留下白色须根。

“PattiSmith?”赛德指了指饮料杯,珀西点点头:“我前女友告诉我的。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以为味道会很灾难。”

赛德不置可否地灌了半杯,满足地轻轻叹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从高处眺望这座城市,此时高楼大厦,朦胧失真、奇怪神奇,火焰在苍天一筐又一筐,这就是我们的诗……”帕斯修剪了新发型,稀疏的棕发修缮成齐整的圆,像是两圈植被围着光秃秃的池塘,聊胜于无。他很兴奋,大步走着,眼神矍铄,双手挥舞,显然是度过了一个舒心的周末。

“因我们恣意摘下星星。”坐在前排的夏利接上诗句,他回归了,且总是那么及时:“艾兹拉.庞德。”

他昂头注视台上的帕斯,眼中满是敬仰。同样能背得出这篇诗句的还有一如既往地靠窗而坐的赛德。这次他换到了距离夏利更近的第三排,托腮凝望着夏利专注的侧脸——“艾兹拉.庞德。我看你在E字行上找了很久,一直找到最后一行,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他。他比较冷门,总是出现在一些让人注意不到的角落。”

赛德拿下怼到鼻尖的庞德诗集,走出书墙,在走道上正面遇上夏利:“谢谢,我想没多少人会特别留意他。但他让我真正找到属于诗歌的乐趣。”

“哈,纽约人。夏利尔.钱西。”夏利俏皮地笑了笑,与赛德轻轻握手,冰凉的手背擦过赛德滚烫的指腹,温润的嗓音将他当日浮躁的心抚平。

赛德的衬衫领有些被汗沁湿、金发凌乱翘起、裤兜里还留着被朋友放鸽子后恼怒撕去的电影票,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上唇,庆幸自己昨晚剃掉了胡茬。这天他顶着正午烈日傻等半小时后开始在上西区漫无目的地游荡,然后走进这家开在哥伦布大道的新书店“汝之盐碱”。

赛德猜这个名字来自圣经,店主不是基督徒就是天主教徒。店内的装横简约,几个高阔的大书架,架上的书经过细心的分门别类,他走进属于诗集的架子,随心想一个诗人的名字,开始走马看花,直到对上一双漂亮、恬静的碧绿色眼眸。那双眼睛弯了弯,顷刻那道缝隙被一本书脊遮挡,恰巧,是赛德心所默念的。如同那些创作爱情故事纽约客编辑们,他记下这个戏剧化的日子,这个狂风大作的大晴天。”

“赛德?是什么的简称?”

他们坐在书店内的小圆桌旁,就着纸杯装的速溶咖啡和干巴巴的杯子蛋糕,阳光从挂着十字架的窗前穿过,停留在夏利低垂的睫毛上。他的声音清脆,纤细的手臂枕在脸颊下,好奇地询问赛德。那个瞬间,赛德被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蛊惑,诚实地说出自己的全名:“伊赛德尔。西班牙历史上最残暴的君皇,人云亦云得来的认知。总之我父亲很崇拜他。”

赛德半边脸庞沐浴在阳光中,仿佛真是油画中紧握权杖的君皇。夏利似懂非懂点头,声音随之压低,犹如轻叹:“那你的中间名呢?和这位皇帝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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