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暗香(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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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周深把贵客们都送走后,让人都准备着打烊,然后自己继续去了三楼最里层的癸厢房。

屋里早早就坐了一个人,剑眉星目,很是正派,一身灰色长褂,袖子微卷,露出里头白色的布料,周深一进来,他就站起了身,跟戚哲一样足足高了周深一个头。

“洛先生久等,”周深抬手欠身,“请坐。”

洛耳向他抱手:“周生,辛苦。”

今天这两个字听得实在多了,周深苦笑,摆摆手道:“辛苦什么,都是我自找的罢了。”

洛耳见他嘴上如此说道,却又顺手给他斟了一杯茶,在礼仪上,周深永远能给人最舒服的度。

“今日见面,主要是想同周生商量广州港口的事情,”洛耳看着他低垂下眼显出的睫毛,在亮黄的灯光下柔和得像一片羽毛,“这个月我们在花都刚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向前、仲明等同志都认为广州港口非常重要,如果周生你能够帮助我们地下的同志进入码头的管理区,我想后期的运输应该也还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周深抿了抿嘴,默了大概十多秒,他才开了口:“对不起洛先生,我已经决定放弃广州了。”

洛耳皱眉。

“但是我会让后续的运输继续正常进行下去的,”周深继续道,“广州你们已经无法再占领了,今后必定也不会留太多人在那里,所以我会把运输的港口换成离我更近的大浦港。”

“连云港?”洛耳惊讶,“在蒋-瑞元的眼皮子底下,你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深点头。

这实在太危险,洛耳叹气,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试探地问道:“周生你……是在躲避戚哲吗?”

先前戚哲没来广州的时候,一直是将那里作为运输的码头,可起义结束,戚哲升为军长后,周深快刀斩乱麻一般放弃了广州港,这不得不让洛耳怀疑。

“洛先生怎会这么想,”周深无奈笑道,“你知道的,我做生意从来都很认真的。”

“是。”洛耳微笑点头。

二十七岁就成为地方商会的会长,周深的手段洛耳当然清楚,但凡他想做的生意,极少失败过。

“我知道你的疑虑,”周深说,“但你想过没有,你们在广州的这一次其实是成功的,但却坚持不了多久,为什么?”

洛耳:“因为敌人太强大了,但是我们不会害怕,失败是成功之母。”

“令人尊敬,”周深点头,“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没有时间给你们喘息,你们需要尽快想出真正的解决办法,而不是像蚊子一样时不时挑衅一下强大的敌人。”

“我们正在努力。”

“如果你们能看清楚现在中国的形势,就应该知道,哪里才会是你们真正的容身之处,”周深把桌上的一个瓷杯摆在中间,又摆了一个小一点的瓷杯在旁边,“现在你们的敌人就好比这个大的物什,你们就好比这个小的。妄想用现在的力量去打败对方,希望渺茫。广州和南京一样是繁华的省会,城市遍地都是蒋-瑞元的人,你们的一举一动根本躲不开他的眼线,只有转移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周深把小瓷杯移到大瓷杯身后的影子里,继续道:“你们才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港口也好,据点也好,可以不被他发现。大浦港靠近农村,没有南京港那么显眼,最近淤泥逐渐堆积,蒋-瑞元不久后一定会放弃这个港口,而在大浦港不被重视的这几年,来供我们的运输……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着桌上这两个瓷杯,洛耳眸中发亮:“原来如此,实在是……好计谋啊。”

周深微笑:“洛先生是明白人。”

厢房灯光照在琉璃窗上,印了彩在屋中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西装与长褂的对接,在这个传统思想与先锋文化碰撞的时代,竟是如此和谐。

周深回到府邸已是近丑时,房门口站着进秋,看见他走来,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他蹙眉,走过去问:“怎么站在门口,今晚不用你伺候,回后罩房吧。”

进秋拧着手指,眼睛往房门看,又转回来望着周深,好像在暗示他什么。

周深一顿,额角跳了跳,往前走直接开了房门。

屋里太师椅上果然坐着一个人。

“阿哲?”

戚哲没个正行地靠在椅子上,听到有人喊他,微微睁开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深闻到了一些酒精的刺鼻味,他皱了皱眉,转头对站在门口的进秋说:“去打盆水来。”

进秋连忙应了向厨房跑去。

她也是倒霉,刚好今天她值夜,少爷就回来了,还特别凶地问她周深回来没,听到没回后,直接用脚踹开了门进了屋里,她根本不敢说什么,只能盼望着老爷赶紧回来。

等把水端来时,房门却是关着的。

进秋轻轻喊了一声老爷。

门马上就被打开了,周深接过她手里的水,然后让她回去,不用伺候。

进秋看见周深把盆放在正堂的那张桌上,旁边的太师椅已经没人了。

周深回头见她还在,愣了下,笑着说:“没事,你先回去吧。”

把小姑娘喊走后,周深收了笑,把门关上,回身把脸盆端进了卧室。

干净的床铺上躺着一个明明睁着眼,却安静得像睡着了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空气的流动带着火焰晃荡,印在正在拧毛巾的周深侧脸上,竟是有粼粼波光。

仿若此刻是存于海底,感受不到温度的火光成了橘红的水,闷在这间原先住过戚仲光的屋子里,戚哲觉得窒息,也不明白,周深是如何能在这待下整整十年。

温热的毛巾轻轻在自己脸上擦拭,在私密的空间里,焰火的包裹下,望着坐在身旁的周深,戚哲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这样兵荒马乱的时代里,有归处简直就是一种奢侈,与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兵,流离失所的百姓相比,他居然还是有可以回的家,有在家迎他的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深替他擦着脖子,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抬眸看对方一眼,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想要阿哲平安啊。”

戚哲皱眉,没有像平时那样反驳他,只说:“除了这个呢。”

周深起身去洗毛巾,没回答他的话。

就是因为周深每次都逃避问题,也不与他谈过什么心,所以戚哲才会有种看不透他,看不懂他的感觉。

虽然在南京城,周深的形象总是谦和亲切的,但却没有人敢惹得起他,戚仲光的死也不是没有人出来质疑过,但随后质疑的人却在几天之内就改了口,只夸戚府周老爷的好,只字不提戚仲光之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的缘由不言自明。

能走到这个位置来,谁又会是毫个无能力的傻子呢。

戚哲盯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突然说:“我知道你一直在跟洛耳联系。”

周深一愣,手上拧毛巾的动作却没停,只是继续沉默。

“你觉得我知道了,他会不知道吗?”戚哲说。

他一个军长都知道的消息,委员长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是只好笔,”周深拿着毛巾擦了擦手,挂在架子一旁,“一篇文章可翻千浪,我需要他来帮我稳住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就算有联系也没什么的。”

戚哲眯眼:“他是共党的人。”

周深与他对视:“那又怎么样。”

因为过年,清党计划高潮落幕,但不代表蒋-瑞元不会继续追究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是个生意人,”周深走到床边,坐下,“不代表任何派系,我想和谁做生意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与谁亲如一家,又同谁谈笑风生,根本说明不了任何。”

戚哲望着他,眼里略过一阵痛苦:“他们会把你吃了的,就像你吃戚仲光一样。”

如今的尊敬和忌惮,一瞬间就可以变成唇枪舌剑,南京城一民一口吐沫,都能把人淹死。

“那你呢。”周深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戚哲微凸的眉弓。

对方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指,一双狼目注视着眼前还笑盈盈的人,哑声道:“我当然是第一个就把你吃了的人。”

周深手背掩唇轻笑出声,随后俯身靠近戚哲,面对着面说:“那我也是值当了。”

他的声音本就娇嫩如雀,这会儿几乎贴着人说话,戚哲心跳得他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喉结滚动一番,不自觉将脸往前靠。

然而下一秒,周深压着他翻了个身,直接躺在了床的里头,被子一掀把自己和身边那人一同盖上,有些俏声说道:“睡吧,难得你愿意回来,好好睡一觉。”

而后没等戚哲反应过来,将床头的油灯给吹熄了。

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不知在黑夜里缓了多久才平复下自己剧烈跳动的心,他轻声唤了一声身边人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在快要入睡时,他才发觉,曾有一刻,竟是有种彼此付下承诺的怪异感。

翌日清晨。

周深迷蒙睁开眼睛,想起什么般转了身,却发现另一边已是空空如也。

他伸手轻拂了一把绸面的床单,竟还有些温热。

年后,平良舞厅正式开业,叫做新月。

因着听说委员长也较为捧场,各大官家便也随之而来。

而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国民大剧院大街小巷地敲锣打鼓,告知南京城的千门万户,宋素枝回来了。

一夜之间,国民大剧院的票卖得光光的,还让不少倒爷们赚了一笔。

宋素枝的戏票那是免费的,但是限量,所以不少人抢到号之后,会拿去加价再倒卖,至于剧院在这里面儿有没有出力,那就不为人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哲在军中也听到了这事儿。

“也是奇了怪了,那宋素枝的票明明他妈的是不要钱的,但是我居然花了比别的戏子的票钱高了整整十倍的价钱!”他的副手愤愤不已,“我真是想不通!”

出身商贾的戚哲当然清楚这里头的道道,对此不屑一顾:“一个戏子也值得你这么费劲。”

副手窘迫了一下,但为着挽回面子,说:“不是给我买的,给别的兄弟买的。”

国民大剧院有十年的院龄,虽然不是老剧院,但也是攒了许多忠实戏迷,老一辈儿爱去小茶馆老戏院,但也慢慢有一部分往大剧院走,虽然更多的还是中青一代爱在这待着。

可以说,国民大剧院是了解南京城的中青年最合适的地方。

宋素枝的复出让国民大剧院的生意一下暴涨起来,自然新月舞厅的生意便暗淡了,有人私下说道宋素枝断了周老爷的财路,势必要被教训一番了。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依旧风平浪静。

一日,进秋外出采买,路过新月,发现舞厅门口放了一个牌子,上面贴了一张海报,海报上是一个女人,带着半开的蝴蝶面具,穿着一身蓝色立领包身长裙,手臂上缠绕了一件白绒做的长条披肩,一手抚着立着的麦克风,一手搭在裙身,裙边叉露出白皙修长的腿,配上蓝闪的尖头高跟,着实婀娜多姿。

进秋不由走近,海报旁边写着两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府里的日子,周深偶尔会有意让进秋认认字,日积月累,她现在也认得比以往多许多了,所以不费太大力气便认出了海报上的字——幺蝶。

“这新月出来的伶人那嗓子真是不得了呐!”

进秋身边走过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刚从舞厅出来,似乎还沉浸在什么梦中,表情都非常迷离。

“那随便哼一声真是能酥了我的骨头咯!”

“实在是极品,比那宋素枝还要勾人许多!”

“也不是这么说,”有人嘿嘿一笑,说,“宋素枝那是玉女,是超凡脱俗的谪仙;幺蝶那是婵娟,是惊鸿一瞥的洛神风姿。”

“对对对,说得好说得好……”

进秋看着他们边说边远去,忽想起自己还没采买完东西,赶忙离开了新月。

没过几天,新月舞厅的幺蝶便名声大噪,在之后的两个月内甚至压过了宋素枝的风头。

众人皆爱看这美人争艳的场面,一时间国民大剧院和新月舞厅均是门庭若市,都想睬一睬玉女与婵娟的仪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太过火热,宋素枝和幺蝶都有着一批死忠的戏迷与歌迷,这两批人各自看不惯对方,但因为一直没有什么正面交际,便也维持着奇特的和谐。

然而就在某一日,两人的演出撞在了一块,抢不到宋素枝票的人,转头就去了新月,新月的票贵得一般人进不来,听不到幺蝶的人自然也转身去了国民大剧院。

一来二去,宋素枝的戏迷们闹到了新月门口,矛头直指幺蝶,说这幺蛾子用下贱手段故意给宋素枝下绊子。

“你们周老爷都不敢动素枝,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背后弄虚作假!”

另一边新月门口站着一排幺蝶的歌迷,与其对骂,愈演愈烈,最后竟是演变成了互殴。

场面一时混乱不已,更多人在对面或稍远处的茶楼上观着戏。

“砰!砰!”

突然,两声枪响叫停了掐架的两伙人。

戚哲骑着马从不远处缓缓行来,慢放下还在冒着烟的枪,身后跟着他带的两列兵,他漫不经心扫了一圈这些人,发现守着新月门口的是一群官家少爷,另一边更多的是商户家的或者学生,他随即开口,话语掷地有声:“不想死就继续。”

人人都知道戚哲是蒋-瑞元身边的红人,又是戚府的少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众人虽不甘心,却也都悉悉索索彼此放手,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准备离开。

“等等,”戚哲一拉缰绳,停下马,“我说了让你们走吗?”

那些准备离去的戏迷们都一愣,有些忿然却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在街道寻滋挑事,打架斗殴……”他一句一句列出罪状,最后判定,“全抓起来带回去!”

那些人一听,脸色一下就变了,嘴里大声喊着凭什么抓我之类的话,戚哲全然不听,他的兵听了命直接去押人,自己扯了缰绳就准备掉头回军营。

可刚要走,身后就有人大喊:“慢着!”

戚哲一回头,看见戚府的张管家在十米处站着,还擦着汗,似乎是跑来的。

他疑惑地皱眉,但没两秒,就看见后面来了一辆黑色轿车,但只有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人,远远对着戚哲鞠了一躬,然后大声说:“戚少将,我们老爷说这事儿您不用管,把这些人都放了吧,所有赔偿和责任他一个人担了。”

戚哲望着那辆车,想透过前窗去看后座那个人,但显然对方没有想出面的意思。

“哦?”他牵着马过去,所有人都让开了路,“我要是不放呢。”他停在车头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副驾驶的人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打开,递到戚哲面前,说:“这是委员长的审批,他已经同意了,戚少将可以看看。”

周围的人翘首偷看,戚哲一瞥,没说话。

“老爷还说了,这事本就不归军队管,是警署的活儿……”这人在戚哲凌厉的眼神下越说声音越弱,“所以……少爷您还是把他们都放了吧。”说完,却迟迟没有得到对面回应,看戏的众人在两边呼吸都不敢过重。

戚哲在南京城的百姓看来是个较为神秘的人,十六岁的时候,父亲身亡,之后便离家出走,等有消息的时候才知道这位戚府的少爷已从军校毕业,此时早已过了六年,经过两年的枪林弹雨,如今已是威风凛凛的军队少将。

他在人前很沉默,枪打的响都比他说的话多,但有一点南京城的人都知道,戚哲和周深,是非常不对付的。

无论是传周深夺财还是戚哲无用,反正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今日在这碰上,简直是一场大好戏,每个人都一眼不眨地盯着,生怕等会儿枪响了连累到自己,又怕两人之间斗争不会被激发。

可谁也没想到,本就灰暗的天空闷出一声雷响,随即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落,看戏的人还没等到下一回合,便扫了兴地不欢而散。

那些本要被抓走的人看戚哲不为所动,士兵们也没有继续得到指令,所有人便都偷偷地溜走了。

没两分钟,马路上便只剩下一列军队与黑色轿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咔。”

后座被打开了门,周深撑了一把黑伞下了车,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伞,向对方走了过去。

戚哲看他走到自己身边,把伞递过来:“阿哲,别感冒了。”

男人发丝滴下雨水,垂眸看对他仰头的人。

周深今天应该也是去会了客,穿了白衬衫,外头扣了一件褐色马甲,掐了细腰,棉质的长裤裤脚套进了靴子里,本就细直的腿更显匀称。

等着对方接伞过去的周深耐心地举着手,却没料到下一秒手臂就被人抓住往上一提,说实话是有点痛的,两把伞一下没拿住,全部掉在了地上,随即腰也被托起,再晃过神来,屁股就坐在了马鞍上。

“不是……”周深转身去看人。

但对方没给他发应的时间,直接脚一蹬马肚子,喊了一声“驾”,那马就载着两人往前跑去。

千里马奔腾,划破雨帘,溅起无数水珠,速度快得一会儿便没了影儿,只留下剩下的士兵和家仆面面相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暴雨冲刷着黑马的鬃毛,马蹄声在空寂的城郊格外清脆,戚哲单手控缰的指节泛着青白。

周深被圈在军氅与马鞍之间,鼻尖萦绕着枪油与龙涎香混杂的气息——那是他上个月送往军营的南洋香料。

“阿哲停下……”周深的后背靠着对方胸膛上,军装铜扣硌得蝴蝶骨生疼,扭着身子想躲开。

戚哲充耳不闻,鞭子狠抽在马屁股上,随后用拿鞭的手解开了扣子。

周深终于不再觉得硌得慌,可男人滚烫的前胸却更没了阻挡般贴于他身后,相紧贴的地方温度急速上升,直至火热,内里心脏的跳动随着骏马的驰骋更为剧烈,

周深握住鞍环的手收了紧,指腹擦过鎏金铜扣,一双鹿眼盯着前方,雨水擦过他的侧脸,又飘向后方人的颈间。

铁马蹄踏过青石板,将嫩芽与野花一同碾碎,雨滴浇灌其上,引出怪异芳香。

半柱香的时间,戚哲已经将他带到一座不知道什么位置的山丘上,四周早无了人烟,雨也逐渐消退,只剩丝丝落于人间。

戚哲收紧缰绳,马匹在丘坡上停了下来,同时他怀中的人回了头,戚哲一眼就瞥见了对方因为奔波而大开的领口,露出一段白皙脖颈,以及不明显喉结中的那颗黑痣。

“阿哲,”因为开了口,戚哲才把视线移向了他的淡色的唇,薄,和这个人一样,薄情,“好冷啊,回去吧。”

戚哲无声地解下自己的军氅,一把将周深裹于其中,只露出挺翘的鼻子和半月般的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干什么,”他问,“那什么幺蝶是你从哪儿弄来的,一群官家少爷跟在她屁股后面,拉帮结派的。还有那个宋素枝的戏迷们,一半都是你们商会的人……”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话中隐喻已是不言而喻。

半晌,周深轻笑了一声,转回了身背对他,说:“阿哲是在怀疑我故意捣乱呢。”

戚哲拉了一把在吃草的马,开始往坡下慢踱:“我不是怀疑。”

周深不动声色地顺着惯性靠回身后人的怀里。

戚哲垂眸看他头顶的璇儿,被山风吹动了几根呆毛在晃动:“我是肯定你在捣乱。”

周深闷笑两声,震动了戚哲的上半身。

“那你去听过吗?”

戚哲皱眉:“听什么。”

“宋素枝,幺蝶,”周深问,“你听过哪一个。”

戚哲微微抬起下巴,不屑道:“没听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为何觉得她们就没本事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呢,”周深摸了摸那马的鬃毛,说,“我是会长没错,但商会的人只在做生意上听从我,我管得了他们的买卖,还管得了他们爱看谁的戏爱听谁的歌吗?”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毫无破绽,但戚哲知道周深一般不会出面管一些事,今日亲自来让他放人,一定是有原因的:“就算这事不是你挑起的,但你亲自来收场,你觉得你跟他们没关系我信吗?”

“可是我也说了,你也知道,我是商会的会长,”周深坦然自若,“既然斗殴的人里面有我商会的人,而且还不少,我当然至少得保证他们的安全,不然以后谁还愿意跟着我呀。”

“你要那么多人跟着你做什么,”戚哲说,“你能力越强,要承担的责任也越大,也就越危险。”

“那没办法了,”周深又笑了,“谁让我这么厉害。”

“……”

戚哲望了眼远处的城门,说:“你有本事下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说。”

周深向来在他人眼里是亲和谦逊的,自然不会随意说这种有些俏皮的话。

这样稍微俏皮的一面是不曾为人所知的,但戚哲在十一岁和十六岁的时候一直是与这样的周深相处的。

那时候的周深没多少人看得起,虽然从日本留学回来,但一来就被戚仲光安放在了本准备取妾的偏房里,指定是个绣花枕头的形象便先入为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知后来展现出来的商业天赋却令人惊叹不已,好几次铤而走险将戚家的产业拯救于水火之中,后又得知其与蒋瑞元竟是同窗关系,戚家之后更是与军队做起了生意,在香料和日常供应上更是直接垄断,成为南京城有名的寡头。

如今还将生意做出了国门,伸手到了洋人的钱包里。

产业不断扩张的同时,这也意味着风险更大。

“本就很多人都看不惯你,今天还非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与我作对,”戚哲低声,“你是还不嫌整个南京城都知道我们戚家的家丑是吧。”

“原来你在意这个啊?”周深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他一眼。

“……”戚哲眼里没什么温度,“人人都知道你我不和,何必再来这么一场。”

听罢周深将手附上他的手背,说:“他们那样想是他们,你对我如何我清楚,你我从来没有不和。”他转身去看对方:“不是吗?”

戚哲垂头看进他眼里:“你觉得呢。”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厚重的军氅也没有办法把身体焐热,山风一吹,更显刺骨般的寒意。

“有些东西演久了,就会变成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天晚上新月和大剧院都没有上节目,似乎因为戏迷斗殴的原因,两个名伶都不愿意再撞在一起演出,之后,新月每次有幺蝶的演出都会先出一次预告,随后大剧院也会通知宋素枝新的演出,分别错开。

过完年,戚哲又回了广州,周深则加紧时间出差,先是去了好几趟国外,回来后直奔烟台,在烟台港与南京城来回穿梭,之后又加上了一个连云港,三个地方反复地连线,进秋看着他每次回府邸没多久就要出发去烟台港或者连云港,简直就是个铁打的,跟着的长工和司机都换了两个,但周深却还是容光满面的。

直到立了夏,戚哲准备回府。

进秋接到通知说老爷会比少爷提前回来,她心道到时候估计还得去平良领那梅花糕。

可周深回来当天,在吃饭的堂子里,张管家一脸愁容地走到他身边耳语了什么话,周深本想把最后一口汤喝了,听完却放下了碗,说:“带我去墓地。”

进秋一愣,等老爷走了以后她才从别的婆子那打听到,原来那个做梅花糕的老师傅走了。

快八十岁了,这个年纪走了,似乎很正常。

墓地在老师傅住的地方后方的一座山上,对方早就对周深说过,若他死了,就埋在那。

周深走到墓前,上了三炷香,倒了三杯酒。

张管家在身后垂手等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三炷香全烧完后,周深才终于开了口:“去老师傅家。”

老师傅住的地方是周深安排的,因为安静又隐蔽,所以对方也同意住下了,当初周深在他那打下手打了三个月,才终于说动他继续做梅花糕。

梅花糕是一件事,但还有一件事,周深非他不可。

老师傅确实是宫里出来的,但不是御膳房,是敬事房。他没有子女,一直是孤家寡人。每年一段时间,他会到天津去。

天津静园,住着一位贵人。

周深通过他,和那位贵人也有上一段联系,现在老师傅走了,虽然他也能和静园那边说上几句话,但总归还是有个中介的好。

他和静园那边的生意只有老师傅知道,毕竟天津那边和洋人以及日本人有联系,他能获取非常重要的信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信息无疑是很珍贵的。

几乎不会有人去关注到这么一个小人物,但往往小人物的行为,却可能如同一只某大洲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或将引发一个城市的一场龙卷风。

到了老师傅住的地方,张管家走在前头帮忙把院门打开,又走进去把屋子的门也开了,周深走进去,环顾了一圈屋内的摆设,然后走进了老师傅的卧房,熟练地掀开了被子和褥子,掰了一下床头的一个旋钮,“咔哒”一声,床中间出现一个卡槽,周深从里面拿起一张纸,打开——

“北洋将归,中原混战来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深皱眉,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准备把纸烧了,可刚点上一个角,他就觉得不对,赶紧把纸扔地上踩灭了,张管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老爷?”

周深把已经烧了一半的纸条重新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墨迹,说:“老师傅这有钢笔吗?”

“啊?”张管家伸长了脖子。

“这笔迹虽然是他的,但笔不是,”周深眯眼再仔细看了看,“他从来只写毛笔,这是临摹上去的。”

消息应该是真的,但他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了。

张官家抬头看他,发现周深的脸色很不好。他原先本是戚哲院里的人,但周深当上老爷后,把他调过去做了管家,没想跟着这位老爷也有十年了,他是清楚周深做事背后原因最多的人,也是知道周深心思最多的人,自然也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老爷,”他轻声说,“您是觉得,委员长已经知道……”

周深深吸一口气:“不清楚。”

如果蒋-瑞元知道他一直背地里在扩张自己的势力和关系,并不忠于他,这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只是这样,那其实还好……

“但少爷那事……”张管家说,“他应该还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深轻点了下头:“不然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了,他也不会让阿哲回来。”

随后,两人把老师傅的住处都搜了一下,没再有什么信息。

“拆了吧,”周深说,“把做梅花糕的器具带回府里去,其他都拆了。”

“是。”

红日当头,戚哲回府。

院子里早就备好了酒菜,等着他一回来就能吃上。

戚哲过了莲花池就解了军披扔给副手,副手又扔给身后的士兵,他斜看一眼,骂道:“我他妈让你拿着,你不情愿是吧。”

副手连忙把军披又从士兵手上拿回来,讪笑道:“哎老大,哪儿有的事儿,这不在我手上吗。”

戚哲冷哼一声,伸手拿过来直接甩在不远处的鹅卵石路上:“不爱拿就他妈别拿了。”

副手一拍脑袋,赶紧跑去准备捡起来,但一只白净的手先他一步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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