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暗香(三)(1 / 2)
('之后的一个月,进秋发现少爷没有再回来过,老爷早上虽然起得早,但出门只带了开车的司机和之前帮他送信的那个长工,中午和晚上也极少回府里吃饭,这个偌大的林园府邸,人气全来自做活的外人。
又过了两个月,张管家叫上进秋,只留了几个老伙计在府邸看家,其他人全部去了平良大饭店。
说是今天有贵客驾临,必须找几个得力的贴身仆人去跟着伺候。
这几个月进秋已经对伺候人这件活儿得心应手了,她话少也从不偷懒,难得细心,所以也被叫了过去。
她拽着手指,跟在张管家身后,进了平良饭店的大门后,又上了楼,饭店的装饰有些繁华豪奢,琉璃窗水晶灯的搭配令人眼花缭乱,与戚府的简洁大气截然相反。
想起这是周深的产业,进秋心道,难道老爷喜欢这样的风格?
“你们先在这间屋子里候着,等会儿会给你们安排活儿,千万仔细着,别给老爷丢脸,听明白了吗?”张管家把他们领进一间有几个长凳长桌的十多平的屋子里,给他们交代事务。
张管家走了以后没多久,一个冷脸的女人走了进来,没有说废话,直接给他们一一安排了事儿,进秋认真听着,跟着同行的丫头一起去了厨房拿了一瓶外文标的酒以及玻璃高脚杯。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细细打量其他人的做法,默默学下来。
丫头们一起进了一间厢房,进秋进来前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写着一个字,她认得,叫甲。
进了屋,进秋发现少爷居然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桌子都坐满了人,戚哲坐在上座的左边,上座是一个没头发的中年男人,气势逼人,进秋瞄了一眼就没敢再看了,只是默默地给客人们斟酒。
“平之,怎么不见子鱼?”上座那人笑道,“按理说他该坐我身边来的。”
平之是戚哲的字,他微微翘了下嘴角,回道:“校长说笑了,您明知他和我只能有一个人坐在这。”
校长摇摇头,说:“平之你啊,还是不知道子鱼的用心良苦啊。”
戚哲沉默,脸上倒没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这样吧,先让子鱼进来陪我喝一杯,我真是好久没见着他了。”说着,校长伸手指了指端正站着的进秋,说,“你去喊子鱼来。”
进秋愣了一下,但很快应下来,走了出去,她关了门才从头上流出一滴汗。
她怎么知道子鱼是谁啊。
二话不说,先去找了张管家,张管家一听,赶忙对身边的一个伙计说:“快去乙厢房喊老爷去甲厢房,说委员长喊他去的。”
伙计连忙去喊了人。
张管家回头对进秋说:“你也去,好好伺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进秋点头,跟着伙计后面小跑去了乙厢房。
房内,周深和几个穿着便服的人坐在桌上笑着聊天,听完他们的话,他收敛了笑容。
“子鱼,我早说了,委员长知道你在肯定会喊你,你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啊。”身边有人说,“再说了,委员长在,平之怎么也会给你一些面子的。”
周深笑笑,站起了身:“各位先吃着,我去敬杯酒就回来。”
“子鱼辛苦。”众人随之站起身,送他离开。
走出屋内前,周深对屋子里的仆从说了好好伺候。
进秋这下也明白了子鱼估计是周深字,心里边记着,脚下跟着他回了甲厢房。
校长一见他进来,便露出开怀大笑:“子鱼!快来快来,同我喝一杯。”他拍了拍自己早就为周深留好了的右边座位。
餐桌上除了某个人,其他人也都对他笑脸盈盈。
“委员长好久不见,各位长官也好久不见,”周深笑着走过去,微微欠身,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定制西装,身前只扣了一颗纽扣,衬得腰线更加流畅,富有质感的裤身随着他走动显露出包裹着的大腿形状,他踏着微微有些宽大的皮鞋跨进了座位坐下,称赞对方道,“委员长您还是如此意气风发。”
校长听了仰头大笑,伸手握住周深的一只手,另一手举了一杯酒,说:“子鱼,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就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深微笑着没有说话,只往桌上拿了一杯进秋刚倒好的酒。
“哎,大概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在日本留学的那批人,也就你!”校长用力捏了捏他的手道,“一如既往。”
“二十多年,”周深有些苦笑,“早就物是人非了。”说完他看向对方,与其对视,亮晶的双眸没有一丝杂物,如此纯粹。
校长看着他,摇头道:“我知道,你还怪我,把你硬留在了南京。”
周深垂下眼眸。
“但你和平之,都是我的心肝呐,少了你们俩谁我都舍不得,”校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当然,不是我想管你们的家事,当初我把你带给戚老爷子的时候,是真心想让你留在这儿,留在我身边的。”
周深把端起的酒又放了下来,淡道:“委员长,都过去了,我和阿哲,挺好的。”
“是嘛。”校长有些惊讶,转头看左边的人。
戚哲一直在盯着进来就没正眼瞧他一下的某人,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说:“周老板好大气,可是我戚某太小肚鸡肠了,有些事情在您那过去了,在我这可从来没过得去。”
校长咳了一声,对他说:“平之,不管怎么样,子鱼还是你的长辈,好好说话。”
“校长,”戚哲转头看他,“甭拿什么辈分说事,我知道养我的兵用的钱大部分是他赚来的,但是他能安安稳稳在南京做生意,甚至能做洋人的生意,靠的是我的兵护着。校长您对他好那是理所当然,但对您的兵,对我,是不是太偏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校长竖眉,本就暴躁的脾气直接一拍桌子,怒道,“戚平之你好好说话!子鱼是我从日本带回南京的,是我把他交到你父亲手上的,你们戚家的产业是子鱼救起来的,没有子鱼,你还回得了戚府?进得了军校吗!”
“我不用他我也能进!”戚哲同样怒气冲冲。
校长蹭得一下站起了身,周深连忙拉住他,柔声说道:“志清,别生气。”
听他喊这个名字,校长一下就消了气,看了一眼抬眼望他的周深,又坐了回去。
“阿哲长大了,我们做大人的也不用再那么管着他了,”周深笑得很温和,“他忙完能回来吃一块梅花糕,我都是高兴的。”
似乎全南京都知道戚哲爱吃梅花糕了,这都得益于他十六岁之前都总往东街二条巷子那的老铺子买着吃,还只吃这家店的。
后来老铺子的师傅也老了,听说是清朝御膳房出来的老师傅,性子真真是个特别的,过了六十便直接关了店歇在家。
虽然十六岁之后的戚哲再没去过,但周深三顾老师傅的家中,说动了人继续做梅花糕,但每次周深想要也得亲自到他住处提前约上,也得帮人把材料买上,后来周深开了平良,平良的伙计也渐渐成了这个带货的中介。
这事儿在南京城也是杂谈一桩,校长自然也知道,只道周深对戚哲是宠得太过,毫无底线。
“子鱼你辛苦了。”校长伸手拍了拍周深的手背。
戚哲眯眼看着两人的动作,冷笑一声:“仰人眉睫的小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话一出,连周深的脸色都变了,校长更是勃然大怒,指着戚哲,气得手指直抖:“阿哲你!你怎可如此侮辱子鱼!”小名都唤了出来:“我看着你从小长到大,戚仲光哪一次打你不是子鱼护着你,哪一次赶你出门不是子鱼来求我让你住下,厂子倒闭的时候,是子鱼到处借钱借贷恢复的产业链,你才能在前线定心,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是,子鱼是不姓戚,但他是戚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人,我说了算!全南京都得认!”
“校长……”周深拉住对方,说,“别说了,阿哲他没有恶意。”
戚哲看着他那张无害柔弱的脸,想到戚仲光死的那晚上,他也是抬着这张脸让自己相信他。
背着自己亲爹的尸体,他走到后山把这个薄情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埋了。
那天晚上雨多大,只记得往后山走的时候,一整条路都是湿润的,空气也是发潮的。
戚哲当时才十六,怀里还揣着从东街二条巷子的老铺子里买来的梅花糕,要给子鱼吃的。
从来都不是他爱吃梅花糕,是周深爱吃。但没有人知道。
戚哲埋人的时候,周深就站在旁边。
“你不是真的对我好,”这是肯定句,戚哲脸上淌着雨水,一下一下铲着土,“所有地契,厂房,机器,还有伙计们……都是你的了,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周深脸上的血迹被雨冲淡了不少。
“是,你现在要的我给不了,但你不该答应他过什么门!”戚哲大声在雨里说着,铁铲狠狠插进土里,“你不该的……你应该等我!”等我与你同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雨太大了,大到眼泪和雨水都分不清了。
“阿哲,你还小。”周深看着发了疯挖着坑的戚哲,少年已经长得比他高大了,不是刚遇见时的瘦弱样子,“你没法保护自己,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
戚哲最讨厌,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
因为他最害怕的也是这句话。
他太弱了,没法保护自己,更别说保护别人了。
“所以你根本不懂。”戚哲低着头,曜黑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两侧,又被他用手背抚开。
他把老头的尸体拖到坑边,最后看了眼这个还死不瞑目的老人,然后扔了进去,一点点把土盖没。
“对不起。”周深轻声说,“戚仲光必须死。”就算戚哲会恨他。
戚哲盖上最后一捧土,狠狠闭了闭眼睛,恨周深根本不懂他的心。
回去后,戚哲宣告戚仲光回府途中遭遇泥石流身亡,校长亲自来了戚府,说既然戚府无女主人,戚哲基于年纪还轻无法担当重任,做主让周深成了戚府的当家人,待戚哲什么时候能接下重担再让其掌权。
以往出面的当家形象就是周深,更别提戚仲光每次和人会面都带他,前院后院的事情,生意的事情,全部都是周深一个人管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所有人也都默认,周深就是戚哲的长辈,同母亲一样的长辈。
戚哲最佩服周深的也是这一点,他似乎总能把什么事情都做得很体面,哪怕细想一些事情其实是不合规矩、不符常理的,但只要周深去做了,这些事情就能变得正常起来,好像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不可能的。
就好像周深本来就是他的长辈,而不是刚来时会和他一起嬉闹的朴素少年。
就好像戚府本来就是为军营做事,而不是一开始时只做百姓生意的普通商户。
就好像他和周深本来就水火不容,而不是在书桌前会握着他的手执笔写诗的亲密关系。
就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在忤逆周深,可是,明明每一次,都是周深在擦他的逆鳞。
就像现在,餐桌上的其他人都在看着好戏假意劝着委员长别气了,而周深站在校长身边,表现得如此明事理,似乎让人觉得他就是自己唯一的知己:“阿哲还小,还不懂事,您消消气,跟小孩可别一般见识。”
还小,不懂事。
永远是这种评价,所以他到底要做成什么样,才能在这个人眼里是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要被保护的孩子?
他还唤别人的名字唤得那么温柔,用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看着别的男人,小了一倍的手被男人粗糙的大手那样使劲握着也没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深好不容易把校长给哄得稳住了,下一秒就看见戚哲起身了。
“我军营里还有事,校长您慢用,我先走了。”说着直接就离开了厢房。
校长简直要被气得吐血:“这臭小子!仗着有点本事为所欲为。”
周深眼里的失落一晃而过,笑道:“委员长,您还没去过平良新开的舞厅吧,赶紧去听听,要是喜欢,明儿我就让人把您当活招牌挂出去,给我的新产业做做宣传。”
校长靠在椅背上,哼了一声,说:“又扩张了?平良本就成我们食堂了快,只要有这平良两个字在,还用得着再宣传什么。还有啊子鱼,不是我说你,平之刚刚说的都是对你的不尊重,你倒好,不生气就算了,还拦着我教训他,再这样给他惯下去,他就得上天了!”
周深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夸张。”
戚哲离开厢房后,在周深的控场下,气氛又逐渐变得舒服热闹起来。
在南京城,各官家都爱请他去热场子,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就不用担心有话会掉在地上、气氛会变得尴尬。
他靠着这本事也逐渐搭上许多关系,在各官家、军家中游刃有余,成了如今八面玲珑的周老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亥时,周深把贵客们都送走后,让人都准备着打烊,然后自己继续去了三楼最里层的癸厢房。
屋里早早就坐了一个人,剑眉星目,很是正派,一身灰色长褂,袖子微卷,露出里头白色的布料,周深一进来,他就站起了身,跟戚哲一样足足高了周深一个头。
“洛先生久等,”周深抬手欠身,“请坐。”
洛耳向他抱手:“周生,辛苦。”
今天这两个字听得实在多了,周深苦笑,摆摆手道:“辛苦什么,都是我自找的罢了。”
洛耳见他嘴上如此说道,却又顺手给他斟了一杯茶,在礼仪上,周深永远能给人最舒服的度。
“今日见面,主要是想同周生商量广州港口的事情,”洛耳看着他低垂下眼显出的睫毛,在亮黄的灯光下柔和得像一片羽毛,“这个月我们在花都刚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向前、仲明等同志都认为广州港口非常重要,如果周生你能够帮助我们地下的同志进入码头的管理区,我想后期的运输应该也还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周深抿了抿嘴,默了大概十多秒,他才开了口:“对不起洛先生,我已经决定放弃广州了。”
洛耳皱眉。
“但是我会让后续的运输继续正常进行下去的,”周深继续道,“广州你们已经无法再占领了,今后必定也不会留太多人在那里,所以我会把运输的港口换成离我更近的大浦港。”
“连云港?”洛耳惊讶,“在蒋-瑞元的眼皮子底下,你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深点头。
这实在太危险,洛耳叹气,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试探地问道:“周生你……是在躲避戚哲吗?”
先前戚哲没来广州的时候,一直是将那里作为运输的码头,可起义结束,戚哲升为军长后,周深快刀斩乱麻一般放弃了广州港,这不得不让洛耳怀疑。
“洛先生怎会这么想,”周深无奈笑道,“你知道的,我做生意从来都很认真的。”
“是。”洛耳微笑点头。
二十七岁就成为地方商会的会长,周深的手段洛耳当然清楚,但凡他想做的生意,极少失败过。
“我知道你的疑虑,”周深说,“但你想过没有,你们在广州的这一次其实是成功的,但却坚持不了多久,为什么?”
洛耳:“因为敌人太强大了,但是我们不会害怕,失败是成功之母。”
“令人尊敬,”周深点头,“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没有时间给你们喘息,你们需要尽快想出真正的解决办法,而不是像蚊子一样时不时挑衅一下强大的敌人。”
“我们正在努力。”
“如果你们能看清楚现在中国的形势,就应该知道,哪里才会是你们真正的容身之处,”周深把桌上的一个瓷杯摆在中间,又摆了一个小一点的瓷杯在旁边,“现在你们的敌人就好比这个大的物什,你们就好比这个小的。妄想用现在的力量去打败对方,希望渺茫。广州和南京一样是繁华的省会,城市遍地都是蒋-瑞元的人,你们的一举一动根本躲不开他的眼线,只有转移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周深把小瓷杯移到大瓷杯身后的影子里,继续道:“你们才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港口也好,据点也好,可以不被他发现。大浦港靠近农村,没有南京港那么显眼,最近淤泥逐渐堆积,蒋-瑞元不久后一定会放弃这个港口,而在大浦港不被重视的这几年,来供我们的运输……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着桌上这两个瓷杯,洛耳眸中发亮:“原来如此,实在是……好计谋啊。”
周深微笑:“洛先生是明白人。”
厢房灯光照在琉璃窗上,印了彩在屋中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西装与长褂的对接,在这个传统思想与先锋文化碰撞的时代,竟是如此和谐。
周深回到府邸已是近丑时,房门口站着进秋,看见他走来,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他蹙眉,走过去问:“怎么站在门口,今晚不用你伺候,回后罩房吧。”
进秋拧着手指,眼睛往房门看,又转回来望着周深,好像在暗示他什么。
周深一顿,额角跳了跳,往前走直接开了房门。
屋里太师椅上果然坐着一个人。
“阿哲?”
戚哲没个正行地靠在椅子上,听到有人喊他,微微睁开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深闻到了一些酒精的刺鼻味,他皱了皱眉,转头对站在门口的进秋说:“去打盆水来。”
进秋连忙应了向厨房跑去。
她也是倒霉,刚好今天她值夜,少爷就回来了,还特别凶地问她周深回来没,听到没回后,直接用脚踹开了门进了屋里,她根本不敢说什么,只能盼望着老爷赶紧回来。
等把水端来时,房门却是关着的。
进秋轻轻喊了一声老爷。
门马上就被打开了,周深接过她手里的水,然后让她回去,不用伺候。
进秋看见周深把盆放在正堂的那张桌上,旁边的太师椅已经没人了。
周深回头见她还在,愣了下,笑着说:“没事,你先回去吧。”
把小姑娘喊走后,周深收了笑,把门关上,回身把脸盆端进了卧室。
干净的床铺上躺着一个明明睁着眼,却安静得像睡着了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空气的流动带着火焰晃荡,印在正在拧毛巾的周深侧脸上,竟是有粼粼波光。
仿若此刻是存于海底,感受不到温度的火光成了橘红的水,闷在这间原先住过戚仲光的屋子里,戚哲觉得窒息,也不明白,周深是如何能在这待下整整十年。
温热的毛巾轻轻在自己脸上擦拭,在私密的空间里,焰火的包裹下,望着坐在身旁的周深,戚哲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这样兵荒马乱的时代里,有归处简直就是一种奢侈,与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兵,流离失所的百姓相比,他居然还是有可以回的家,有在家迎他的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深替他擦着脖子,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抬眸看对方一眼,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想要阿哲平安啊。”
戚哲皱眉,没有像平时那样反驳他,只说:“除了这个呢。”
周深起身去洗毛巾,没回答他的话。
就是因为周深每次都逃避问题,也不与他谈过什么心,所以戚哲才会有种看不透他,看不懂他的感觉。
虽然在南京城,周深的形象总是谦和亲切的,但却没有人敢惹得起他,戚仲光的死也不是没有人出来质疑过,但随后质疑的人却在几天之内就改了口,只夸戚府周老爷的好,只字不提戚仲光之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的缘由不言自明。
能走到这个位置来,谁又会是毫个无能力的傻子呢。
戚哲盯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突然说:“我知道你一直在跟洛耳联系。”
周深一愣,手上拧毛巾的动作却没停,只是继续沉默。
“你觉得我知道了,他会不知道吗?”戚哲说。
他一个军长都知道的消息,委员长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是只好笔,”周深拿着毛巾擦了擦手,挂在架子一旁,“一篇文章可翻千浪,我需要他来帮我稳住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就算有联系也没什么的。”
戚哲眯眼:“他是共党的人。”
周深与他对视:“那又怎么样。”
因为过年,清党计划高潮落幕,但不代表蒋-瑞元不会继续追究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是个生意人,”周深走到床边,坐下,“不代表任何派系,我想和谁做生意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与谁亲如一家,又同谁谈笑风生,根本说明不了任何。”
戚哲望着他,眼里略过一阵痛苦:“他们会把你吃了的,就像你吃戚仲光一样。”
如今的尊敬和忌惮,一瞬间就可以变成唇枪舌剑,南京城一民一口吐沫,都能把人淹死。
“那你呢。”周深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戚哲微凸的眉弓。
对方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指,一双狼目注视着眼前还笑盈盈的人,哑声道:“我当然是第一个就把你吃了的人。”
周深手背掩唇轻笑出声,随后俯身靠近戚哲,面对着面说:“那我也是值当了。”
他的声音本就娇嫩如雀,这会儿几乎贴着人说话,戚哲心跳得他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喉结滚动一番,不自觉将脸往前靠。
然而下一秒,周深压着他翻了个身,直接躺在了床的里头,被子一掀把自己和身边那人一同盖上,有些俏声说道:“睡吧,难得你愿意回来,好好睡一觉。”
而后没等戚哲反应过来,将床头的油灯给吹熄了。
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不知在黑夜里缓了多久才平复下自己剧烈跳动的心,他轻声唤了一声身边人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在快要入睡时,他才发觉,曾有一刻,竟是有种彼此付下承诺的怪异感。
翌日清晨。
周深迷蒙睁开眼睛,想起什么般转了身,却发现另一边已是空空如也。
他伸手轻拂了一把绸面的床单,竟还有些温热。
年后,平良舞厅正式开业,叫做新月。
因着听说委员长也较为捧场,各大官家便也随之而来。
而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国民大剧院大街小巷地敲锣打鼓,告知南京城的千门万户,宋素枝回来了。
一夜之间,国民大剧院的票卖得光光的,还让不少倒爷们赚了一笔。
宋素枝的戏票那是免费的,但是限量,所以不少人抢到号之后,会拿去加价再倒卖,至于剧院在这里面儿有没有出力,那就不为人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戚哲在军中也听到了这事儿。
“也是奇了怪了,那宋素枝的票明明他妈的是不要钱的,但是我居然花了比别的戏子的票钱高了整整十倍的价钱!”他的副手愤愤不已,“我真是想不通!”
出身商贾的戚哲当然清楚这里头的道道,对此不屑一顾:“一个戏子也值得你这么费劲。”
副手窘迫了一下,但为着挽回面子,说:“不是给我买的,给别的兄弟买的。”
国民大剧院有十年的院龄,虽然不是老剧院,但也是攒了许多忠实戏迷,老一辈儿爱去小茶馆老戏院,但也慢慢有一部分往大剧院走,虽然更多的还是中青一代爱在这待着。
可以说,国民大剧院是了解南京城的中青年最合适的地方。
宋素枝的复出让国民大剧院的生意一下暴涨起来,自然新月舞厅的生意便暗淡了,有人私下说道宋素枝断了周老爷的财路,势必要被教训一番了。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依旧风平浪静。
一日,进秋外出采买,路过新月,发现舞厅门口放了一个牌子,上面贴了一张海报,海报上是一个女人,带着半开的蝴蝶面具,穿着一身蓝色立领包身长裙,手臂上缠绕了一件白绒做的长条披肩,一手抚着立着的麦克风,一手搭在裙身,裙边叉露出白皙修长的腿,配上蓝闪的尖头高跟,着实婀娜多姿。
进秋不由走近,海报旁边写着两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府里的日子,周深偶尔会有意让进秋认认字,日积月累,她现在也认得比以往多许多了,所以不费太大力气便认出了海报上的字——幺蝶。
“这新月出来的伶人那嗓子真是不得了呐!”
进秋身边走过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刚从舞厅出来,似乎还沉浸在什么梦中,表情都非常迷离。
“那随便哼一声真是能酥了我的骨头咯!”
“实在是极品,比那宋素枝还要勾人许多!”
“也不是这么说,”有人嘿嘿一笑,说,“宋素枝那是玉女,是超凡脱俗的谪仙;幺蝶那是婵娟,是惊鸿一瞥的洛神风姿。”
“对对对,说得好说得好……”
进秋看着他们边说边远去,忽想起自己还没采买完东西,赶忙离开了新月。
没过几天,新月舞厅的幺蝶便名声大噪,在之后的两个月内甚至压过了宋素枝的风头。
众人皆爱看这美人争艳的场面,一时间国民大剧院和新月舞厅均是门庭若市,都想睬一睬玉女与婵娟的仪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太过火热,宋素枝和幺蝶都有着一批死忠的戏迷与歌迷,这两批人各自看不惯对方,但因为一直没有什么正面交际,便也维持着奇特的和谐。
然而就在某一日,两人的演出撞在了一块,抢不到宋素枝票的人,转头就去了新月,新月的票贵得一般人进不来,听不到幺蝶的人自然也转身去了国民大剧院。
一来二去,宋素枝的戏迷们闹到了新月门口,矛头直指幺蝶,说这幺蛾子用下贱手段故意给宋素枝下绊子。
“你们周老爷都不敢动素枝,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背后弄虚作假!”
另一边新月门口站着一排幺蝶的歌迷,与其对骂,愈演愈烈,最后竟是演变成了互殴。
场面一时混乱不已,更多人在对面或稍远处的茶楼上观着戏。
“砰!砰!”
突然,两声枪响叫停了掐架的两伙人。
戚哲骑着马从不远处缓缓行来,慢放下还在冒着烟的枪,身后跟着他带的两列兵,他漫不经心扫了一圈这些人,发现守着新月门口的是一群官家少爷,另一边更多的是商户家的或者学生,他随即开口,话语掷地有声:“不想死就继续。”
人人都知道戚哲是蒋-瑞元身边的红人,又是戚府的少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众人虽不甘心,却也都悉悉索索彼此放手,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准备离开。
“等等,”戚哲一拉缰绳,停下马,“我说了让你们走吗?”
那些准备离去的戏迷们都一愣,有些忿然却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在街道寻滋挑事,打架斗殴……”他一句一句列出罪状,最后判定,“全抓起来带回去!”
那些人一听,脸色一下就变了,嘴里大声喊着凭什么抓我之类的话,戚哲全然不听,他的兵听了命直接去押人,自己扯了缰绳就准备掉头回军营。
可刚要走,身后就有人大喊:“慢着!”
戚哲一回头,看见戚府的张管家在十米处站着,还擦着汗,似乎是跑来的。
他疑惑地皱眉,但没两秒,就看见后面来了一辆黑色轿车,但只有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人,远远对着戚哲鞠了一躬,然后大声说:“戚少将,我们老爷说这事儿您不用管,把这些人都放了吧,所有赔偿和责任他一个人担了。”
戚哲望着那辆车,想透过前窗去看后座那个人,但显然对方没有想出面的意思。
“哦?”他牵着马过去,所有人都让开了路,“我要是不放呢。”他停在车头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副驾驶的人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打开,递到戚哲面前,说:“这是委员长的审批,他已经同意了,戚少将可以看看。”
周围的人翘首偷看,戚哲一瞥,没说话。
“老爷还说了,这事本就不归军队管,是警署的活儿……”这人在戚哲凌厉的眼神下越说声音越弱,“所以……少爷您还是把他们都放了吧。”说完,却迟迟没有得到对面回应,看戏的众人在两边呼吸都不敢过重。
戚哲在南京城的百姓看来是个较为神秘的人,十六岁的时候,父亲身亡,之后便离家出走,等有消息的时候才知道这位戚府的少爷已从军校毕业,此时早已过了六年,经过两年的枪林弹雨,如今已是威风凛凛的军队少将。
他在人前很沉默,枪打的响都比他说的话多,但有一点南京城的人都知道,戚哲和周深,是非常不对付的。
无论是传周深夺财还是戚哲无用,反正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今日在这碰上,简直是一场大好戏,每个人都一眼不眨地盯着,生怕等会儿枪响了连累到自己,又怕两人之间斗争不会被激发。
可谁也没想到,本就灰暗的天空闷出一声雷响,随即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落,看戏的人还没等到下一回合,便扫了兴地不欢而散。
那些本要被抓走的人看戚哲不为所动,士兵们也没有继续得到指令,所有人便都偷偷地溜走了。
没两分钟,马路上便只剩下一列军队与黑色轿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咔。”
后座被打开了门,周深撑了一把黑伞下了车,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伞,向对方走了过去。
戚哲看他走到自己身边,把伞递过来:“阿哲,别感冒了。”
男人发丝滴下雨水,垂眸看对他仰头的人。
周深今天应该也是去会了客,穿了白衬衫,外头扣了一件褐色马甲,掐了细腰,棉质的长裤裤脚套进了靴子里,本就细直的腿更显匀称。
等着对方接伞过去的周深耐心地举着手,却没料到下一秒手臂就被人抓住往上一提,说实话是有点痛的,两把伞一下没拿住,全部掉在了地上,随即腰也被托起,再晃过神来,屁股就坐在了马鞍上。
“不是……”周深转身去看人。
但对方没给他发应的时间,直接脚一蹬马肚子,喊了一声“驾”,那马就载着两人往前跑去。
千里马奔腾,划破雨帘,溅起无数水珠,速度快得一会儿便没了影儿,只留下剩下的士兵和家仆面面相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暴雨冲刷着黑马的鬃毛,马蹄声在空寂的城郊格外清脆,戚哲单手控缰的指节泛着青白。
周深被圈在军氅与马鞍之间,鼻尖萦绕着枪油与龙涎香混杂的气息——那是他上个月送往军营的南洋香料。
“阿哲停下……”周深的后背靠着对方胸膛上,军装铜扣硌得蝴蝶骨生疼,扭着身子想躲开。
戚哲充耳不闻,鞭子狠抽在马屁股上,随后用拿鞭的手解开了扣子。
周深终于不再觉得硌得慌,可男人滚烫的前胸却更没了阻挡般贴于他身后,相紧贴的地方温度急速上升,直至火热,内里心脏的跳动随着骏马的驰骋更为剧烈,
周深握住鞍环的手收了紧,指腹擦过鎏金铜扣,一双鹿眼盯着前方,雨水擦过他的侧脸,又飘向后方人的颈间。
铁马蹄踏过青石板,将嫩芽与野花一同碾碎,雨滴浇灌其上,引出怪异芳香。
半柱香的时间,戚哲已经将他带到一座不知道什么位置的山丘上,四周早无了人烟,雨也逐渐消退,只剩丝丝落于人间。
戚哲收紧缰绳,马匹在丘坡上停了下来,同时他怀中的人回了头,戚哲一眼就瞥见了对方因为奔波而大开的领口,露出一段白皙脖颈,以及不明显喉结中的那颗黑痣。
“阿哲,”因为开了口,戚哲才把视线移向了他的淡色的唇,薄,和这个人一样,薄情,“好冷啊,回去吧。”
戚哲无声地解下自己的军氅,一把将周深裹于其中,只露出挺翘的鼻子和半月般的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干什么,”他问,“那什么幺蝶是你从哪儿弄来的,一群官家少爷跟在她屁股后面,拉帮结派的。还有那个宋素枝的戏迷们,一半都是你们商会的人……”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话中隐喻已是不言而喻。
半晌,周深轻笑了一声,转回了身背对他,说:“阿哲是在怀疑我故意捣乱呢。”
戚哲拉了一把在吃草的马,开始往坡下慢踱:“我不是怀疑。”
周深不动声色地顺着惯性靠回身后人的怀里。
戚哲垂眸看他头顶的璇儿,被山风吹动了几根呆毛在晃动:“我是肯定你在捣乱。”
周深闷笑两声,震动了戚哲的上半身。
“那你去听过吗?”
戚哲皱眉:“听什么。”
“宋素枝,幺蝶,”周深问,“你听过哪一个。”
戚哲微微抬起下巴,不屑道:“没听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为何觉得她们就没本事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呢,”周深摸了摸那马的鬃毛,说,“我是会长没错,但商会的人只在做生意上听从我,我管得了他们的买卖,还管得了他们爱看谁的戏爱听谁的歌吗?”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毫无破绽,但戚哲知道周深一般不会出面管一些事,今日亲自来让他放人,一定是有原因的:“就算这事不是你挑起的,但你亲自来收场,你觉得你跟他们没关系我信吗?”
“可是我也说了,你也知道,我是商会的会长,”周深坦然自若,“既然斗殴的人里面有我商会的人,而且还不少,我当然至少得保证他们的安全,不然以后谁还愿意跟着我呀。”
“你要那么多人跟着你做什么,”戚哲说,“你能力越强,要承担的责任也越大,也就越危险。”
“那没办法了,”周深又笑了,“谁让我这么厉害。”
“……”
戚哲望了眼远处的城门,说:“你有本事下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说。”
周深向来在他人眼里是亲和谦逊的,自然不会随意说这种有些俏皮的话。
这样稍微俏皮的一面是不曾为人所知的,但戚哲在十一岁和十六岁的时候一直是与这样的周深相处的。
那时候的周深没多少人看得起,虽然从日本留学回来,但一来就被戚仲光安放在了本准备取妾的偏房里,指定是个绣花枕头的形象便先入为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知后来展现出来的商业天赋却令人惊叹不已,好几次铤而走险将戚家的产业拯救于水火之中,后又得知其与蒋瑞元竟是同窗关系,戚家之后更是与军队做起了生意,在香料和日常供应上更是直接垄断,成为南京城有名的寡头。
如今还将生意做出了国门,伸手到了洋人的钱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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