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媚戴月回(3)(1 / 2)
我的手猛然一抖,就在那个瞬间摸到了冰凉的荷叶盖,它已有一道裂痕,我凝视裂痕,感觉身畔暖风吹拂,就像回到了多年前的一个午后。
那时我穿着英华的校服,躺在地上,将《小王子》捧在胸前,身边有一个跟我穿同样校服的少年,他低声说:我爸爸是科学家,妈妈是演员,他们一静一动,性格非常互补,所以过得很幸福。人生伴侣就应该像他们那样。
以后我也会成为科学家,我理想中的爱人,应该是一名艺术家,美丽,内心自洽,懂得适度思考,对人生有清晰规划。
我问他:你这么确定吗?要是你爱上的人,一个条件也不符合呢?
他说:不会的,我只会照着我自己的标准寻找伴侣,我已经知道这是我人生的最优解,所以我不会走弯路。
我迟疑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问:那你找到了吗?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捂住胸口:是谁?
他似乎有些害羞,抬起上半身,慢慢靠近我。
我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快跳,他逆光朝我俯下身,乌黑头发、修长脖颈上镀了一圈银光,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我看清他的脸,是一团白净的雾。
他在我耳边说:是你哥哥,陈栖雪。凌歌喜欢陈栖雪。
暖风骤然停歇,我还蹲在花丛里,怔怔望着荷叶盖上的裂缝,衣衫沾了夜间的露水。
凌歌。
凌歌喜欢陈栖雪。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就这么跳进我的脑海,我对凌歌,又多了一点了解。
我偷偷回到画室,从破损的皮箱里找出那本《小王子》,随意翻动书页,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室内太暗了,我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开灯,只能将照片举到楼梯口,就着门缝的一点光,仔细辨认上面的人像。
从轮廓上看,依稀是两个人,站得很近,冲镜头笑着,更具体的看不清了。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是我熟悉的那群人,女佣和家庭医生,他们来捉我了。
我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将照片翻到背面,意外看到两行整齐的划痕,由点和线构成,密密麻麻,我正疑惑不解,门被从外面撞开,医生举着针筒靠近我。
我徒劳挣扎,还是眼睁睁看着药物注射进大臂,在我彻底昏迷前,妮娜悄悄对我说:这几天一直有人给你打电话,日本人,姓椋梨。
我双眼已经涣散,听到这个消息后,仍吃力地睁开眼皮,没想到妮娜不是坏人。
椋梨千春 ,是我的朋友。
第4章 4 我亲爱的千春
くなしちはる
我皱眉看着画布背面的名字,思索后,终于想起来,这是我朋友的名字,椋梨千春。
关于她的事,我都趁能想起来时抓紧记下来,我生怕自己忘记她。
我和千春相识在客工宿舍,那时候我服兵役,她做商场清洁工,她就像我的姐姐,很照顾我。
千春出生在新国,她的父母来自日本大阪,他们一家信密宗佛。
椋梨氏心肠仁慈,几乎都是人道主义者,千春的祖父是少有的日本共产党员,曾被送到远东战场,因在侵略军内消极抗令,被执行枪决。
我认识的千春,腼腆善良,勤劳能干,每年12月13日,她都会点一支香,向北方祭拜三十万人。她嫁给了一名中国人,生了一个儿子,叫椋梨源(くなしげん)。
可惜她的丈夫早逝,这些年千春独自抚养孩子,活得十分辛苦,我想给她钱,她不要,我只能偶尔给她送一些吃的。
我的手机在赵钺那里,千春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赵钺为什么瞒着我?
我一直蛰伏着,等待出去的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千春。
终于,在一个清晨,我翻过铁栅栏,跑向第十区的地铁站,我要去14中部东区的景万岸。
地铁向东北方行驶,我感到久违的雀跃,千春是温暖的人,总能给我力量。
那日上午我精神很好,我记得千春的模样,她长着和善的圆脸,皮肤白皙,爱穿鹤纹小褂。
下了地铁后,我去fireprice超市买了一箱牛奶,一袋零食,然后往她的组屋走。
这里环境不是太好,路口堆着垃圾,好半天才有人清理。我在门外探头探脑,正要迈步往里走,身后有人喊:陈陈哥哥?
我反应过来是喊我,回头看,是个清秀少年。
阿源!真巧,我正要去你家呢。我笑着,没想到椋梨源已经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他以前总是娇怯怯躲在妈妈身后,如今竟隐约有了大人的稳重感。
妈妈生病了。他告诉我。
现在千春住在Polyclinic,也就是社区医院。每个社区都有Polyclinic,政府经营,部分医药费受政府补贴,公民看病有优惠。
我到的时候,感觉Polyclinic非常拥挤,等候区里几乎坐满了人,千春躺在病床上,已经瘦的脱相了,我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我局促地站在病房里,摩挲裤兜里的那张纸,纸上是我清醒时记录的关于千春的事,还有我想问她的问题。
净,坐到我身边来。她缓缓朝我招手。
我梦游一样的凑过去,她柔弱无骨的手落在我眉骨上,沿着脸颊轻轻扫过。我忽然有些想哭,这是妈妈常有的动作。
千春也会。
我捏住千春的手,不敢太用力,却又怕抓不住她,她现在给我一种透明的感觉,薄若轻纱,仿佛将要消失了。
她告诉我,她罹患恶性乳腺癌,不是二期,不是三期,已经到了第四期,乳腺癌细胞此时已经全身扩散,向全身的组织、器官扩散移动癌细胞。
我愣了很久,不知不觉间攥着她的手越发用力,直到椋梨源上前分开我们,我才回过神来:可以治好的!说不定还可以治好的!四期乳腺癌还有10%的治愈率。不要放弃,我们转到大医院去
千春笑了,轻轻摇头:至心信乐,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千春,听我的,转到综合医院去,我们该相信科技,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我反复劝说她,翻来覆去那几句话,我害怕到说不出有新意的话来。
千春只是躺在床上,用一种悲悯的目光望我。
我猛然跳起来,大喊大叫:你必须听我的!立刻转院,不准信什么狗屁神佛。
话说完我立刻冲到门口,却怎么都拉不开门,我重重捶门,发泄怒气,然后佝偻着背慢慢蹲下来。
净。
千春轻声唤我,我不应她,直到椋梨源强硬扳过我的肩,我才不情愿地面向千春。
我的脸上早已爬满泪水。
回到骊涅山庄后,我直接从大门进去,哨岗里的警卫震惊,立刻电话联系山庄里的人。
两分钟后一大群人涌出来,女佣,男仆,我消失了一个上午,他们之前竟毫无察觉。
他们刚一靠近,我立刻将一把瑞士刀横在颈侧:我要跟赵钺谈谈。
我以死相逼,等了一小时左右,终于等到一辆黑银色汽车驶进山庄,我对它太熟悉了,迈巴赫62s,赵钺最常用的车。
赵钺从驾驶座下来,甩上车门,把西装上衣脱了丢给男仆,对我挑眉:你又想干什么?
他解袖扣,活动筋骨,大步朝我走来,我连连后退,大喊: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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