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媚戴月回(6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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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歌说:我不回去。

我和凌阿姨都震惊了,凌歌继续说:我爸不需要我回去,回去之后也不能给他帮上什么忙,我在这里还有科研任务没有完成,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他的病也好了,到时候我们父子见面皆大欢喜。

凌阿姨怒道:什么科研任务?我早就问清楚了,你在这边搞远不如回国方便,跟妈妈走!

不。妈妈,你先走。凌歌背对我,我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目光拒绝他妈妈,凌阿姨迅速镇定下来,称得上和颜悦色,甚至慈爱地笑了,你偏要这么做,妈妈也没办法,照顾好自己。

保姆们将她的皮箱送进后车厢,她戴上黑纱手套,拥抱儿子,也拥抱了我,照顾好凌歌。她说。我没有感觉到这拥抱的任何份量,很空,像被无声吞噬了身体所占的部分空间,等她松手,我已残缺,又担负一层罪孽,我的爱情被打上了不孝的烙印。

我可以陪你回去看爸爸。我走到凌歌身旁。

他用眼神制止我讲下去,确实不现实,等我出国政审的流程走完,他父亲的手术大概也结束了。

只是小手术,没有大问题。他像在自言自语,送走凌阿姨,慢慢上楼去,他出门时穿的是我的牛仔裤,有点短,此时不觉得可爱,我可怜他。

这一夜混乱失眠,第二天也是,我不可能接连休息两天,必须着手处理昨天挤压的事务,上午到令港区办公,中午就让小徐送我回来,凌歌正在露台阳台上打电话,今天风大,玻璃门框被吹得摇撼,烟灰缸在门框外,盛了一片落叶,五个烟头。我看到凌歌抽烟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注意到我回来,掐了手中的烟,我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抱着笔记本坐在地上回复CAE的工作邮件,与他相隔一面玻璃,我们偶尔对望,他忽然推开门,蹲下身挑起我的下巴吻我,呼吸粗重,烟味弥漫。

我没有问他什么,这栋别墅内已经空了,只有我和他,落叶飘进门庭之内,白纱帘高空飞扬,像很宁静的世界末日,我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蛋炒饭和紫菜汤。

夜间我们躺在床上,执手无言,凌晨四点钟,他接到北京打来的电话,手术成功。我能感觉到,他抱住我时,在我的睡衣领中埋下了两滴温热的泪。

或许我们已能稍微获得一点快乐的权利,他跟我讲起他的爸爸,那是位很爱玩的先生,年轻时玩科学,中年时玩山水,每年给出版社写一本科普读物。

主要是面向小孩子的。凌歌谈论父亲时说话很跳跃,他迷上了登山,前年爬了四姑娘雪山,去年爬梅里雪山,放话说要以珠峰为目标,每年精进自己的登山技术。

夜风吹彻狂啸,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左冲右突,制造闷响,我们睡不着了,去楼上楼下的房间挨个关窗户,二楼的大书房的窗户倒是关得很严实,我开灯检查一遍,发现长桌上的笔墨纸砚,是凌阿姨留下的,她走时匆忙,没让人收拾,二三十个盛颜料的彩碟已经干涸。

我妈喜欢画工笔花鸟。凌歌走过去收拾,我看见其中一幅是仿文俶的《萱石图》。凌歌说:我妈的画我不太懂,听她说过是跟姑城的老师傅学的,那家有祖传范本。

我仔细观赏她的画稿,果真是走吴门那一派的,文俶是文徵明的玄孙女,善画花卉怪蝶,笔法细润明丽,这幅画的落款下压一枚朱文印,似是语诗二字,我又凑近了细细辨认,确定那两个小篆就是语诗。

第122章 114 整点儿温柔的

凌歌,你看这个。

怎么了?哦,语诗我妈的字,或者是号?我忘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姑城学戏的事儿?

嗯,我记得。

我的老师也叫语诗,欧阳语诗。

凌歌放下毛笔,粉色彩墨在笔洗中慢慢晕开,我看着凌歌的眼睛,感到事情不简单,欧阳语诗,你也认识?

我没有见过她,但是,小时候听我妈提起过,准确地讲,是我爸妈吵架的时候频繁提到的。

我的表情可能很呆,凌歌笑着捏捏我的脸,他们很少吵架,偶尔有那么几次,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具体原因我不清楚,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我猜欧阳语诗是我妈的师姐,她们以前在同一个戏剧班,关系很好,但是我妈出去演电影了,这在她们那行是大忌。

我也听说过,昆曲讲究纯洁和正统,尤其是闺门旦,还未出师就出去拍影视剧或广告,是对师门的背叛。我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猜,那位欧阳语诗是个玉石俱焚的性子,我妈和她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向她道歉她也不理,似乎有好几年,我妈想见她,替她安排工作,但她根本不见我妈,我爸问我妈为什么那么执着,他们为此吵架

听起来像爱情故事,但我不敢说,我问:你对他们的事不好奇吗?

如果我爸妈想让我知道,他们会告诉我,他们不说,我就不问。

我趴在桌上,戳那座水晶镇纸,欧阳老师长得很美,很高冷,我每到一个国家都会给她寄明信片,春节、中秋节、妇女节和重阳节给她寄贺卡。

重阳节也寄?

嗯,不也是重大节日吗?

各地风俗不一样,姑城那边比较重视冬至。凌歌也趴下来,在镇纸的另一侧,丹凤眼透过水晶的折射,变成了黑白相间的大杏仁,缘分真奇妙,我妈早晚会喜欢上你。我觉得,欧阳语诗女士可能是她的心结。我妈那人,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我脱口问出一个傻问题:你爱她吗?

凌歌笑了,在水晶镇纸上露出血盆大口,爱,只要可以,我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让她高兴。但我不是她的附属,就算是母子,也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他抚摸檀木笔杆,提议道:我们来写字吧。

我不会写毛笔字,只在学工笔画期间练了一点瘦金体,凌歌敲碎一块墨锭,加水碾磨,动作娴熟,小时候我妈让我临曹全碑,然后练赵孟頫,再练文徵明的行书,老师说我练得不错,后来见到爷爷,他说我的字已经染了媚俗气,如果要学书法,该从二王练起。

他舔墨后让我握住笔杆,带着我的手在纸上行云流水,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左手抚摸镇纸,我想起在木卫三水晶球内下的雪,灯光穿过水晶莹出一汪淡灰,像故宫欲雪前的天色,雪霁初晴后万物有灵,但心中还藏有一些事,无可奈何,郁郁不能终了。

你写得很好。

他捏我耳朵,只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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