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媚戴月回(6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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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过来后大骂我狼心狗肺,我说抖M都很诡计多端嘛,结果我们大吵了一架,从凌歌骂到小福宫,从设计署名权骂到彼此不要脸,他骂我喜欢徐渭就是个只认黑白的臭色盲,我骂他喜欢埃贡席勒就是一法国色情受虐狂,我们差点闹出肢体冲突,整栋别墅里还没走的人都出来了,安云菲和达芬妮抱住我,阮小芃护住他。

他飙泪大叫:凌歌都是为了你呀!他处处为你着想,电话里跟我喝酒哭诉十多次了,他早就知道要有这么一天,他早就计划好提前一天走,他特意联系好这么多朋友留下来陪你,他走了还有我们,我们替你暖场子,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说是吗,真不错,哈哈,来啊今晚一起嗨,把酒窖里的藏品全拆,大家大吃大喝狂K歌,我问阿姨有没有吃的我好饿。两个阿姨毕恭毕敬道:先生,今天先生小姐们四处寻找您,没有吃早饭,现在是否要将早饭倒掉,腾出餐具装做晚饭。

当然不要,台风季物资紧缺,把早餐热一热我们就吃吧,好吗?我笑着提议,带头品尝剩饭,奶黄包被捏成猪的样子,我吃了所有的耳朵和鼻子,咬断肥猪的胖身体,黏腻奶油舔住舌苔,冷冰冰的死甜味。

室内空气压抑,他们看我的眼神带着伤心,气氛尴尬又沉默,就好像楼上某个房间里锁着一具死尸。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台风将我们困在这栋房子里,他们那让我厌烦的小心翼翼、担忧怜悯,迟早让我把他们挨个恨上一遍。

晚上听政府工作报告,小福宫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准备剪彩仪式,中渊建工那边却迟迟不给准信,我让下面的人去催,致函多次得到聂甹悠不在的消息。

他的助理联系上我,问我聂先生没有跟我提起吗?我问提起什么?那助理犹豫许久后回我:他想要出家,已经在缅甸仰光呆了两个多月。

仰光,我的嘴唇吐出这两个字,有如神谕,冥冥之中,我知道我该去了。好,我去把他找回来。

那助理以为我也疯了,我关上视频会议自己查机票,台风肆虐期间航班当然停运,但明天南部位置高空气流出现三小时的安全豁口,一架前往澳大利亚的航班可以起飞,我准备先到墨尔本,转机去洛杉矶,然后飞往泰国,取道进缅甸。

见我收拾行李,朋友们疯了一样拦我,生怕我出去旅行自杀。他们苦口婆心满面焦急,最后我同意让安云菲跟着我,工作上她是我的助理。

很神奇,不论我在哪里都能听见飞机声,只有在飞机上,世界安静无声。我戴上眼罩,隔绝舷窗外的乏味蓝天和乖顺白云,终于睡了足觉。

到达曼谷,我神采奕奕,安云菲精神萎靡,我们恰好碰上了选美大游戏,lady boy妖娆绝美,个个一米八九,丰胸翘臀大长腿,我随便指一个问安云菲美不美,她萎靡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口是心非道:人妖,不男不女的,有什么看头。

我请那位妖过来,她风姿绰约,艳压全场,在这样的美丽面前我也失神片刻。许多人争着和她合影,我问她是否可以赏光,让我们请她去清吧坐一坐。

她用中文说可以,聊天时还是说一口流利中文,原来她是中国人,名叫虞风,她在安云菲手心一笔一划写下那两个字,虞姬的虞,暖风熏得游人醉的风。

她们对视,我听见丘比特的脚丫踩在酒杯金液上的轻响,虞风的维密大羽翼垂委在身后,她有古典油画的光泽,敦煌壁画的雍美,安云菲垂下头,咬着玻璃杯沿饮一口槟榔酒。

我借口上洗手间,卷了自己的提包跑路。扔下安云菲一个姑娘在异国他乡,我当然心怀愧疚,但她足够强,我相信女性的强大,正如我承认男性的怯懦。

从曼谷到仰光,五百七十公里,打车需要十二小时,大半天时间我坐在拖拉机、卡车、小汽车上感受大地的坑坑洼洼。到达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我晕头转向地下车行走。

提包很轻,装半瓶矿泉水,充电器,少量美钞现金,两三件换洗衣裳,我穿浅色亚麻衣裤,戴白色宽檐帽和墨镜,包被贼人抢走后,整个人更是身轻如燕,还好签证和手机装在胸前口袋里。

我打开手机地图搜索聂甹悠助理发给我的地址,突然发现那里距离此地还有一百公里远,确切地说是我一开始就误判了位置,我以为是仰光,但聂甹悠在蒲甘,伊洛瓦底河西岸,他不在仰光市内著名的窣堵坡金塔或耶勒水中塔修行,非要跑到深山老林里去。

第128章 120 当万人迷遁入空门

仰光市内有环城绿皮火车,我在上面耽搁将近三个小时,手机没电关机了,鸡同鸭讲地向行人问路,得知我要去的悉琅敏罗寺在旧蒲甘,还需要穿越娘乌,再走很久很久。

我汗流浃背,脚上穿很普通的zamberlan登山鞋,穿久了感觉沉重,身体疲惫不堪,如今在迷途中跋涉,我应该感到恐惧,但我仔细品觉,发现存放这一部分感情的地带空空如也,我像是被喝干了的水囊,没有任何尖锐的知觉。

蒲甘的旅游季从十月开始,现在路上冷寂辽阔,热风卷地而来,本地人身穿笼基,头顶竹篦,斜着眼好奇地打量我,三下两下判断出我是穷鬼一个。

脚下道路崎岖不平,一会儿是上坡,一会儿是下坡,热风裹挟细腻黄土,大力滋润游人脸颊,我感觉自己像佩德罗巴拉莫的儿子,怀揣一张满是针眼的老照片,去异乡寻找从未谋面的父亲。空气里弥荡热带独有的香和臭,香水薄荷叶子,卡斯提亚花和芸香树枝搭配出辛辣效果。

我走上开阔平原,视野里瞬间风起云涌,绿海无边无际,拍打天空尽头,不管是水稻还是罂粟,全部乳汁饱满,肆意奔腾,把妩媚绝伦的绿波倒映在明净天空。

风吹来,我闻见泥土的颜色、虫蛇的快活和紫花苜蓿的羞涩,我的心和脑自动给我播放了一首歌,其实不是歌,是《西京杂记》里的一段,某个晚上我和凌歌的床头读物,他低声念:乐游苑自生玫瑰树,树下多苜蓿。风在其间常萧萧然。日照其花,有光彩,故名苜蓿为怀风。

苜蓿本是苜蓿,有了玫瑰的陪伴,才叫怀风。一对年轻男女相拥着迎面走来,看见我,很惊异,不仅给我指路,还送我一瓶水,他们看起来真是般配,眉梢与眼角之间,笑容与笑容之间,蕴含神秘引力,他们对视时像月球的正面和背面,镜子的外面和里面。

爱情这门艺术,我还没修炼成功,就已经江郎才尽。我祝福他们,但拒绝了他们的水。

走上苏拉玛尼塔附近的山顶,将这万塔圣地一览无余,远处寥寥几个热气球疲乏飞行,下方云蔚蒸腾,我再一次感受到时间的无意义。过去的一年活在名为凌歌的框架里,时间被快要见到他和就要与他告别两条线整齐分割,如今已彻底失去他,时间重新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海,无意义的时间里无意义的生活,一切终归于无意义,我不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来仰光,我在路上,这就够了。

傍晚时分,清蓝浅澈的天色自远方稠迭增浓,悉琅敏罗寺的轮廓呈现在眼前,形如沙漏下半部,承载了涓涓宝蓝沙滴,我走近蓝的腹地,偌大空间里只有一个深红袈裟的僧人,他是没戴眼镜的聂甹悠。

看到我时,他手中的佛珠掉了,我蹲下身替他捡起,站起来后和他对视。失去眼镜的遮挡,他的眼睛既没有高度近视的青蛙感,也没有得道后的清澈感,只是一双普通男人的眼睛,我很熟悉。

给口水喝。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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