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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极度恐惧时会出现濒死感,继而脑中不断地回溯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白珞在黑暗中听见一个声音。
你就要死了,临死前有什么愿望吗?
白珞记得自己陷入黑暗前的景象,将这声音视为妖魔的蛊惑,置若罔闻,沉默地走在黑暗中。
这个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她觉得自己快被黑暗吞没了,心里不由自主地喊着:阿宿……
那个声音仿佛听见了她心底的呐喊,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告诉我,你想见到他。我会帮你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白珞想起丫丫所许的愿望和天水城累累的白骨,咬牙斥了一声:“滚!”
魔魇晶石虽然可以让她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是无法抵御魔物的蛊惑与干扰。
白珞明白,要想逃出这里,只有坚守自己的本心。
但置身于黑暗,如何摆脱黑暗的掌控?
很快,那东西又缠了上来。这次,变成“丫丫”的声音。“姐姐,那个哥哥好凶好可怕,他要杀了我!你救救丫丫吧!”
白珞慢慢停下脚步,想起迟宿的话,眼中泪光闪烁,自语般答复。“丫丫已经死了……”
于是耳畔又化作郑屠的哭求:“你救救丫丫。只要你一句话,丫丫就能活过来!”
白珞忍不住反驳道:“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你掌控一方天地的生死,扰乱阴阳秩序,还想佯作神灵诈我?妖魔,收起你的把戏!”
那妖魔被她厉声斥责,沉默了半晌,轻问:“你不愿救小姑娘,也不愿救那个人么?”
白珞心中“咯噔”一声,迟疑一阵,拒绝了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魔物似乎寻到了她的软肋,略带蛊惑地问,“他入了魔,你一定很难过吧?只要你告诉我,你想他变回从前的样子,我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我不会对妖魔许愿!”白珞冲着那声音的来处尖叫,四下的黑暗包裹着她,阴冷的感觉像是要从肌理侵入她的神经。
她再次喃喃说了一句。“我不会对妖魔许愿……”
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替她呐喊——是的,我想让他变回从前的样子。
我希望他摒弃魔道,重返正途。
他本该一生坦途,顺遂无忧,不该与这等妖魔为伍,不该……走上这条不归路。
“嘎嘎嘎……”萦绕在耳边的魔音变成难听的鸦叫,而后一阵阴风从她的脸上擦过。
“我听见了你的愿望。”那个声音说。“如你所愿。”
“不……”
白珞伸手想抓住它,朝风消失的方向追逐而去。
眼前的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她脚下黝黑的土地变成青葱的原野,头顶苍穹揭开幕布后星河烂漫,划过脸颊的阴风化作带着花粉香的清风……
白珞拼命向前奔跑。
裙摆扫过一丛又一丛蛐蛐儿鸣叫的草野,惊飞满山的萤虫。
鲤心寒玉镯在她手腕上散发着幽幽寒芒,似乎在提醒她与危险的距离。
白珞浑然未觉,遥遥望见——
那个身着月白道袍的青年坐在山坡上,气质分明出尘得如悬在山峦上的明月,却吊儿郎当地叼了根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
他是滚在泥污里也能教人一眼就瞧见的明珠,是少女绮梦中遐思的幻影。
只望了一眼,白珞就湿了眼眶。
第16章 坏胚
白珞站在距离青年几步开外,累得直喘。
扶在双膝的手被温凉的手牵起,青年俯身,调笑着问她。
“白大小姐,你跑这么急是被狗撵,还是在追鬼怪?”
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白珞恼羞成怒,推了他一把。
“我在找一个狗东西!”
推搡的手腕被反握,腰际被另一只手拥住,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青年的掌控下骤然贴近,白珞不得不仰头望着他,被映着星斗的温柔目光轻轻扫过了心尖。
在这个不知真假的幻境里,少女的心绪好似无须再掩藏。
白珞望着日思夜想的人,不由自主地放浅了呼吸,面颊娇羞得如同静夜待放的昙花,妩媚且动人。
风吹起她调皮的耳发,撩过青年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修长的指节绞住那一绺青丝,又托住了少女小巧的下巴,薄唇与她的唇瓣相距咫尺。
“嘶……”
他眉头微皱,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怀中的少女。
这时,白珞从他怀中用力挣开,退到他伸手够不着的地方,惊魂不定地看着插在他腹部的断刀。
白珞紧握着鲤心寒玉镯,试图通过玉镯冰冷的温度保持清醒。“你不是阿宿,你不是阿宿……”
她的嘴唇不住地颤抖,一直说着同一句话,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被幻境与“他”迷惑。
“珞珞,我是迟宿啊……”青年呕出鲜红的血浆,一大片一大片地落在草地上。
这张脸实在太像他了!
白珞心痛不已,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尖利地反驳道:“你不是的!”
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她背后拥了上来,握住颤抖的双肩,霎时安抚了受惊的小兔。
白珞蓦地松开鲤心寒玉镯,惊惶地回首:“阿宿!”
像一条藤蔓一样攀附、依偎进来人冷硬的胸膛里,她哭诉自己的不安和恐惧。
“我知道他是假的,是妖魔,可我还是害怕自己认错,伤了你……”
她甚至不敢从他怀里抬头再看那个人的眼睛。
迟宿看着被断刀捅了个对穿的人,神情有些恍惚地安慰着怀里的娇娇。
啧,让他想想,这东西是他哪一缕残魂?
在追到金乌庙宇,发现卫萧遗落在铜鼎记忆的时候,迟宿就明白了残魂出现在天水城的原因。
这座城的战火滋生出了仇恨的种子,愤怒、血腥引来了以嗔念为食的魔怪。
天水城的百姓们成为了魔鸦爪下的亡魂,死后的怨气更是成为了让魔物壮大的养料。
嗔魔利用从卫萧那里哄骗而来的金身与神庙,让路过这里的人们以为“神庙”是城中唯一的壁垒,以为获得了生的希望,到了黎明时分,再让他们发现神庙才是真正的绝境,让他们在绝望中死亡……
残魂指引他们去到神庙,是在告诉他出城的办法,也是在为他指引嗔魔的巢穴。
神庙里的嗔魔,是他们共同的猎物!
弃魂舍魄,堕魔道。
既已成魔,就该用魔物的方式丰满自己的羽翼!
既已成魔,就该去杀戮,掠夺和吞噬!
即便他喉咙里热得像被油烹,反胃时仍有咽不下的甜腥,纷乱的思绪里唯一确定的是——
那只金乌……
真难吃。
……
那缕残魂看出他的不适,也不大在意,仍旧眷恋地望着藏在他怀里的少女。
迟宿勾唇冷笑,拭去白珞额头的薄汗和眼角的泪珠,指腹从小巧的鼻尖,温热的脸颊擦过,动作轻柔得像吻。
这番动作无声地宣示了他的主权,呕得残魂又吐了一大口心头血。
“珞珞……”
白珞听见那带着颤音的呼唤,终是忍不住从迟宿怀中抬起了头,但见月华下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要在风中消逝了似的……她攥着迟宿衣袖的手陡然握紧,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阿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他是不是……”她想起了那缕为他们引路的残魂,带着一丝不确定地望着迟宿,“这里是妖魔的幻境,你的残魂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对不对?”
“小乖,别多想。”迟宿将她握紧的拳头松开,揉了揉她手心掐出的深痕,温声安抚道,“它就是魔……你做得很对!”
他自己已经是魔了,这缕从他体内拔除的小小魂魄,也该是魔。
既已成魔,怎能再生退意。
散落于世间的两魂、七魄,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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