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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的脸被一团雪白裹住,只露出浓眉大眼小粉颊,好似凭空又小了好几岁,看得周璨直乐。

食物的香味带着钩子似的抓鼻挠胃,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在四周流淌,扑面而来的市井烟火气一股脑将两人裹了进去。

林晏转头看走在他身边的周璨。

周璨目光扫着两边的集市,眼神却并不定焦,仿佛他只是为看而看。那点儿笑意虚虚浮在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好似那落在他发间肩头的碎雪,轻轻一拍就抖落了去。那股子烟火气缠绕着他,又从他身边松松擦过,却丁点儿也没法停留上去。

周璨明明在笑,走得慵懒又随意,可身上总携着那么丝寂寞冷清,与这喧哗热闹格格不入。

林晏没来由有点儿心疼。

“怎么,怕走丢啊,要本王牵着你吗?”见林晏靠近过来,周璨搭着他肩膀笑问。

林晏目视前方,哼了一声,却是冷着小脸将他的手牵住了。

周璨没料到,愣了愣,旋即想起他们三人上街,叶韶总会把林晏抱在怀里或者让他坐在自己肩上。哪回好似是庙会,叶韶要挤进人群里头买糕点,嘱咐周璨将林晏牵好。那个时候林晏才五六岁,嘟着小嘴不待见周璨,可他小小一个被挤得站都站不稳,最后还是妥协着把小手放进了周璨掌中,到最后几乎是抱着周璨的大腿,跟只小兔子似的。

小男孩总是长得飞快,如今林晏的手早没了那时候软软糯糯的样子,渐生出骨感硬朗,只是指头还是圆圆润润,紧紧扣着他虎口。

周璨心中暖意流过,竟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这小屁孩面冷心软,养着养着倒是也十分贴心。

林晏到底年纪还小,久不出王府,如今看什么都有点儿新鲜,不一会,视线就被一旁的杂货摊给吸引住了。

“想看就去近了看,喜欢就买。”周璨松开他,将他推了过去。

林晏仰头看着上头挂着的一只吊坠。白也不是白,黄也不是黄,看上去有些发旧的颜色,那雕工却十分精美,三指长的小小吊坠上,雕出了一只半展翅的鹰隼,每一根羽毛上纹路都清清楚楚。只是那鹰隼的面孔更像是长了只尖喙的人面,头上还戴着冠。

“这位小公子,这是西域的骨雕,骆驼骨制成,上头是他们那的鹰神呢!”摊主见林晏瞧得入神,凑过来可劲儿地推销起来。

周璨站在后头,心里就笑,哪来的骆驼骨,看着没准就是羊骨头瞎雕的。他随意一瞥,倒是被旁边挂着的小拨浪鼓,小泥人,小长命锁之类的东西攫住了视线。他心里微微一动,不自觉抬手按到小腹上。仿佛是与他心有灵犀,他分明感到腹中小鱼摆尾般一个动弹。那天地间都仿佛安静了一瞬,周璨深吸一口气,寒风卷入鼻喉,整个胸膛却是暖意融融。周璨嘴角勾了起来,就知道你会动了,跟你老子装蒜呢。

揽月瞧见周璨手拢在身前,倒是怕他不妥了,忙走上几步,“王爷?”

周璨见她靠过来,随即抓住她的手腕,微微侧过身体,将揽月的掌心按到自己腹上,“你摸摸,它动了。”

揽月惊了一跳,周璨穿得厚,袍子又宽松,她一时半会也没摸出什么动静,但是周璨这么说,那肯定便是真的了,瞧见周璨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揽月不由也少有地笑了笑,“恭喜王爷。”

“最适合男儿佩戴了,是意忠勇善战,还保平安呢。”摊主滔滔不绝说了一堆,林晏本就挺喜欢,听他说得也有些烦了,便让墨梅付了钱。

林晏转头一看,却见周璨站在三步外的地方,与揽月贴肩而立。他抓着揽月的腕子按在自己狐裘里头,与她贴耳说着什么。林晏这角度,正好能瞧见那整日冷得跟个冰雕娃娃似的貌美婢女破天荒地莞尔一笑,好似雪下梅绽,妍丽可人。

林晏定在原地,盯着那两颗凑得极近的脑袋,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个透。

他猛地醒转过来,这几**到底在恼怒些什么。

这总归是会发生的。周璨是谁?他是大启顶尊贵的王爷,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只要他想要,哪里有得不到的。周璨是怎样的人?俊雅不凡的颜,七窍玲珑的心,高华而不高漠,一点轻浮却不轻俗,进与退都恰到好处,最是潇洒又风流。他仿佛是轮月,却又不知是挂在天边还是映在水中,偶尔还被烟云缱绻,忽明忽暗,忽近忽远。

周璨在他跟前或只是嘴欠些,另的都挑不出大错。可周璨在别的地方是什么模样呢?笑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吗?那些个王子皇孙们酒色笙歌,周璨又哪样不会呢?

总会有下一个方知意,下一个揽月,或许将来会有那么一个景纯王妃,出身高贵仪态万千,才能明面上与他长久作伴,比肩而行。

周璨不会属于任何人。不属于方知意,不属于他小舅舅叶韶……也不会属于他。

林晏想到最后,被自己这如火烧般的念头骇了出了一身汗。

不属于我?为何我想要他属于我?

“安儿,”周璨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扯了扯他的帽子,“坠子买了?给本王瞧瞧。”

周璨来拉他手时,这次林晏却仿佛被烫了皮似的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我……我去前面看看。”林晏梗着脖子,带着墨梅逃也似的走了。

周璨奇了,转头问揽月:“这么小气的吗,看也不让人看?”

揽月从来就没瞧懂过林晏,其实整个王府除了周璨一个主子,她都压根没留心过任何人,此时只是木着脸摇摇头。

后半程林晏逛得是心不在焉,索然无味。而周璨身子重,腿脚又不灵便,早早就腰酸背痛,只想就地坐下吃碗小馄饨。

是以还未到饭点,两人就打道回府了。

马车却打了个绕,停在了王府两条大街外。林晏掀开帘子一看,是方宅。

方知意拢着袖子正走出了没多远,周璨手放到嘴边冲他吹了个口哨。

方知意搓着手掀开车帘进来,周璨伸手就去摸他微红的眼角,“哎哟,哭了?”

方知意离家十年,今日腊月初一,却还未到归家的时候,也不知他是在家门外转悠了多久。

他微微窘迫地推开周璨的手,吸了吸鼻子,却是很自然地坐到了周璨身边。

林晏看着二人你来我去的,自己仿佛是最多余的那个。

“瞧见没,那家大门两扇不同色的铺子?”周璨将帘子掀了条缝,扯着方知意看,“他们家的桂花圆子可好吃。”

方知意扑哧笑了,小声道:“那不就是有回你跟阿韶争最后一碗加酒酿的,直接打起来了,把人家门都给撞破了。”

周璨似乎想起来还乐不可支,“谁知道他头这么硬!”他看向林晏,“你小舅舅那时候也就你这么大,你还没出生呢。”

林晏默不作声地听着,突然被周璨点名,眼皮也没抬,只是闷闷嗯了一声。

周璨皱起眉,出门起还好好的,怎么回程这小东西又闹起脾气来。他哪里晓得林晏心中的弯弯绕绕,对着林晏,他不说自己掏心掏肺吧,也算是宠让有加,或许也是对着这张肖似叶韶的小面孔,不自觉就多了三分喜爱。但周璨贵为王爷,向来也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的份。林晏可以冲他不痛快,但不能三番五次没理由地冲他不痛快。

“谁又惹我们小祖宗生气了?”周璨敲敲窗沿。

方知意不明缘由,但也凭经验随口插了一句,“还能是谁,王爷您呗,阿韶那时候不也没少跟你置气?”

林晏听出了周璨语气不善,再加上方知意这一句,他终于扬起脸,含着怒气道:“我若不像小舅舅,你还会收留我吗?”

周璨被顶撞得一愣,立刻蹙起眉毛,一双眼睛幽深起来,“你什么意思?”

方知意也是没料到这小娃儿怎么突然发起难来,却不知从哪去劝,脑子里就先飘过了一句“阿弥陀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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