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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反抗者里面也有少数有分寸的人,算不上倾覆世界却也着实为自己谋了片天地。
“温柔乡”的老大叫顾勇,乡里人都叫他“顾老大”。早年带着两个兄弟劫持了阳城市长秘书的孙子,逼着对方签合同划地,在暗城搞起了权色交易。这阵风刮得不小。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暗城里就实现的嫖娼合法化,最后的妥协大概就是“要去获得营业执照的场所”。而执照能不能办下来说白了就看“顾老大”的意思——今天不和人家打招呼,明天拿了执照,后天就等着被砸场子吧。
于是,红灯区都聚拢到了温柔乡一带,靠着大树好乘凉。
“小朋友,未满二十岁不得入内。”
我看巷霸们刷完身份证,才一进门就被两个穿着豹纹热裤的女郎拐到了店里。
“我跟着哥哥来的,你看,他进去了。大叔,一会儿看不见我,哥哥该急了。”
拦我的大叔胡子拉碴,头发在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下油光熠熠,好在他体态臃肿,不好动。若是也像巷霸一样动不动就甩头发,现在多半我已经一脸油了。
“滚!说不行就不行,要进拿身份证去,老子认卡不认人。”
他将猪肝紫色的肥大手掌往我身前一拦,指甲缝里都是灰黑的泥,只有老长的小指指甲被刮得雪白。
“老拐,你又在骚扰哪个小囡囡啦?”
我还在措辞,只见门内一个穿着孔雀绿丝绸旗袍的卷发女人扭答答地摇了过来。
“操,这种毛还没长齐的丫头,就是跪着给老子,老子瞧不上!奶腥腥的,臊的慌。”
女人双耳带着蓝宝石坠子,藕节般丰腴的手臂白花花亮在暧昧的空气里,每一寸肌肤都会勾人。她的旗袍开叉很高,动作一大就会露出腿根荷叶色的底裤。就这样柳枝似地往刷卡的机子后面抱手靠着铁门,不用笑,抬抬眼就是风情。
“妹妹,今朝侬上门来,有眼啥个事体啊?”
“嗯,啊?”
不知怎的,我耳朵热得厉害。
女人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个小酒窝,“我说,你来做什么?”
“我……”
我低着头,却感觉那女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绵里藏刀,要把我刮了一样。
“白茶,没事别杵在这里调火。叫饿小子闹起事来,姑姑她老人家又要伤神。”
大叔这话说得不错,白茶在这里站了不到三分钟,那一身婀娜早就被数十双眼睛觊觎多次了。
“我来……赚钱。”我抿着唇,说不上什么感觉,也许是自惭形秽吧,但这已经是我最像样的一套衣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你?”大叔原本在不远处拦着人检查身份证真假,听见我的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女人不说话,当我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忽然觉得她的脸上飞快闪过什么神情,等我再想证实的时候,迎接我的已经是不露痕迹的微笑了。
“擦擦嘴,过来我看看。”
我疑心脸上有了什么脏东西,一抬手才发现嘴角有口水……于是飞快抹干净,走到了她近前。
她隔着铁门栏杆伸出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细细端详,“身量小,倒是登样。进来跟我走吧。”
她向老拐打了声招呼,老拐忙完手头的两个人,蹒跚地赶过来,为难道:“这不和规矩,上面见着要骂的。”
“呀,哪有那么多规矩?下次侬来,喊豆蔻陪可好伐?”
就这样,我跟着白茶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若知道后来会遇到那么多事,或许我的脚步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白茶工作的地方在进门不远处,她告诉我,有实力的店面都在进门八百米到九百米的中心大街两边。
“那些没钱的小赤佬,一个个猴急,才进门就被门口那些店捞走了。真正有点追求的,都知道自己要往哪道门走。”
一路上和她打招呼的人不少,越往里走越多。大约走出三百来米,我身边已经很少能看见二十来岁的干瘦青年了,就连工作人员的装扮都不太一样了。
“哟这不是白茶菩萨吗?怎么,今日得空来普度我们啦?”
一个镶金牙的男人抽着烟,嬉皮笑脸地踱步过来。他身上烟味混着劣质香水气息,隔着白茶冲我哈哈一笑,那味道也叫我起了身鸡皮疙瘩。
“呵,说笑了。我一向记性差,不知道大哥是叫什么名字啊?”
金牙男人吃了瘪也不介意,掏出三块金表,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冲白茶吐着烟圈咧嘴道:“三个字,你想起一个,我就摔烂一块。我最不稀罕破烂,摔烂的就不要了。”
白茶满身风韵丝毫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减色,她脸上表情甚至没有波动。
呵呵,白茶怎么可能会屈服于你的淫威?我忍不住瞧了金牙一眼,本想看看他要怎么收场,谁知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呕……我恶心地别过脸,这份下流的眼神还是第一次领会。
他笑着要来拉我,我吓得连忙向后跑。
“慢来,钱包赚。好久不见了。”
“哈哈!”
金牙出手太快,我的后颈已被他捏住。他手上滑腻腻的,五指上又三指戴着钻戒,隔得我生疼。
“啪擦、啪擦、啪擦!”
三声清响后,金表碎了一地。最后一块扔得格外远,滑到了一个兔女郎脚边。兔女郎惊叫一声,见了金子就要捡。
“放下!我看他妈谁敢捡!”
兔女郎闻声,连忙将金子放下,踩着十多厘米的细高跟逃走了。
钱包赚凑近我的脸闻了闻,大蛇似的要伸舌头。白茶皱眉道:“她不是乡里人。”
“我和你说话了吗?”
“你敢?顾老大要是知道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稳。”
钱包赚终于有所忌惮,翻翻眼睛又贴着我问道:“你是这烂货什么人?”
“你不要这样说人家。”
我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宕机了,是哪里来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哦?!嚯嚯!”钱包赚饶有趣味地盯着我,满不在乎地笑道:“那么有礼貌,你学生吧?学生好啊,学得快。跟着叔叔走,叔叔帮你……”
“钱老板,你不要太过分。”
“捡表去!烂货!”钱包赚忽然变脸,对着白茶暴怒道。白茶两腮微动,显然是咬紧后牙槽。
“你放开我,我去捡。”我推开他一次次靠过来的身体,全身排斥得汗毛立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白茶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我数三声!你要是去捡,这事就算完。要是不捡,我就把这小骚*带走。哼,违规?能在乡里大摇大摆从我店门口过,要违规也是老拐和你们‘姑婆屋’的锅,我看老大怎么判!三!二……”
我看着白茶终于俯下身去,把零件一一拾到了细绢手帕里。
钱包赚冷笑一声放下我,心满意足地拍手高喊:“烂货捡烂货喽——”,一句话说完又没事人似地负手离开。看热闹的人很快忘却了这场戏,熟稔地从其中回到岗位。接待是接待,客是客,各自再次投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一路上,白茶没再说话。我看见她青白色的手指紧握着包有坏表的手帕,手心划破了却毫不察觉。丝丝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又在白色手帕上伸展开。
“白……白茶姐姐,你的手痛不痛啊?”
白茶一顿足,淡淡道:“没事。”
“嗯”
她没有看我,步伐依旧是淡定而优雅的。遇上认识的人,依旧笑眯眯和人家打招呼。我一时有些恍惚,竟有些分不清方才的事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
又走了一阵,我们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红漆木制大桥。桥上往来的人穿着都十分体面,无论男女,走起路来都十分注重仪态,派头十足。
大桥下面有一条乌黑的河,只有河两岸被水旋起的白色泡沫能让人辨别出流水的存在。这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脂粉气仍然很重但已经不会呛的人难受。垃圾也集中堆在某个墙角,而不是像刚才那样铺得到处都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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