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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该出戏了”
刘先洛也看出来沈怀珵的心态受到了影响。
在初遇那一幕,他看向庄弗槿的眼神中,掺了些犹豫和畏缩。
或许正常人第一次见陌生人时是这样子的,但阮湖不是。
这种匠气不是刘先洛想要的。
灯光再次调整好,一切人员归位重启。
“第1场第4条,开始!”
场记喊道。
刘先洛坐在摄像机后,帽檐压得格外低。
他心想,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戏应该是拍不好了。
有很多演员过不了心里的这一关。
沈怀珵恐怕也是。
刘先洛自从进入导演系的第一天,就开始坚定地认为真情在演技面前一文不值。
能摆在镜头前看的都是假的。
导演的职责就是把谎话连篇的场景串联成真,搏一点观众们的共情。
直到沈怀珵的出现。
试镜时,刘先洛发现沈怀珵是第一个在自己面前,纯用感情把戏演得这么好的人。
从前即使是用素人,也仅仅是比职业演员干净了一点。
面对导演,依然把自己伪装起来,像变脸时换了一层皮。
所以刘先洛对沈怀珵寄予了那么一点希望。
可是当真相浮出水面后,沈怀珵的真心也套在了壳子里,不肯轻易示人了。
刘先洛故意在拍戏前给沈怀珵透底。
他对沈怀珵今天的表现感到失望。
刘先洛机械地通过对讲机念调度群演:“扛布袋的人走快一点,船上的人也抓紧时间下。拎着篮子的人快撞在阮湖身上。”
雪落如瀑,阮湖手提一只木箱,被甲板上的人群簇拥着往岸边走。
这是一艘从英国回来的轮船,一个季度才来雾山一次,能在这条船上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阮湖边走边好奇地四处打量,三年没回国,觉得此刻的空气都是亲切的。
码头上有很多结实的男人,专门帮忙拎行李,赚点跑腿费。
阮湖的小木箱并不沉,只是装了一些书本和画具,面对拉客的吆喝声,他没有理会。
“小公子,你是去哪儿的?”
一个背后背着孩子的妇人挤到了阮湖身侧,“本地人吗?长的可真俊。”
阮湖侧身给她让位置,抿唇一笑:“外地的,来这里写生。”
这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写生是什么意思,只是大家都听到了他的京城口音,认定了他是一头待宰的肥羊。
妇人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伸出一双黢黑的手:“我帮你拎吧,你细皮嫩肉的,没什么力气。”
“没事,大姐。”阮湖笑得和善,“不麻烦您了,哎!”
阮湖眼前一黑,一个结实的力道把他撞得有些头晕。
强烈的温热味道传来,阮湖不用抬头,就知道面前是一个高大的青年男人。
“东西给我。”沉重底哑的声音响起,隐隐含着威胁的意味。
对面那人手很粗糙,居高临下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阮湖慌忙间只顾向下看,男人的手比他长出一截,手掌轻巧一翻,就把箱子夺走。
“你……你是谁呀……”
阮湖有点害怕,这人怎么一股土匪做派。
记得回国时父亲告诉他北边新来了一位军阀坐镇,被治理得十分太平。
这人怎么是个漏网之鱼?
抢他箱子的人一看就是有身手的,动作利落,步伐迅捷。
阮湖从后面追着他,那人行动太快,阮湖到此刻都还没看到他的脸。
男人所过之处,拥堵的行人纷纷避开,像刀破开鱼肚般顺畅。
阮湖的眉头越皱越深,心想那人肯定不是善茬。
不过没关系,他有一封写给省里警察署的信。
不管土匪还是海盗,他都不怕。
方睐从甲板上直接跳到码头,一起做工的伙计都围了上来,乱糟糟地问:“方哥,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去拿?之前他们在甲板上怎么偷和骗,你都是不管的。”
“跟那小少爷搭讪的李婶也是位贯骗了,专门拐卖人口的。”
“这还不明显?方哥舍不得了,这么俊的人被卖了是暴殄天物。”
“去、去,别多嘴。”方睐说。
雾山码头治安很差,这里太偏了,省里的手根本伸不到。
按照城里人说法,穷山恶水出刁民,雾山镇背山面海,陆上交通极为困难。
所以成了海盗和山匪的地盘,他们狼狈为奸,时常对码头上的客人抢劫。
方睐伸直胳膊晃了晃木箱,里面发出清脆碰撞的声响:“好像是木头笔什么的,不值钱。”
工友们起哄:“东西不值钱,那就是人值钱吧,好漂亮的小少爷,雾山根本见不到这样的人。”
方睐爽朗而笑,一身粗糙的灰色棉衣也遮不住他的神采。
阮湖来到船边,看那贼人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
好嚣张,竟也不跑。
阮湖心里难免着急。
船身比岸边高了一大截,搭在中间做通道的板子又窄又陡。
他一边叫道:“喂,你把东西还我。”一边踏在摇摇晃晃的木板上。
大雪天气,板面潮湿泥泞。
阮湖鲁莽地走了几步,单薄的身子就像落叶一样向下倾倒。
没有可抓住的东西,阮湖眼睛都吓得闭紧了。
到底是摔浅海里更惨,还是磕在岸上惨?
阮湖选择往海里栽。
“你看那人要跳海。”
有个小孩子指着阮湖叫道。
阮湖蜷缩紧了身体,突然肩膀被一只手牢牢擒住。
熟悉的气息充满鼻腔,阮湖在睁开眼睛的同时脱口而出:“贼。”
方睐本来已扶稳阮湖,闻言松了松手,语气戏谑:“谁是贼?”
这样一来,小少爷又要狼狈栽倒。
阮湖惊慌的视线在方睐深黑色的眼睛里找到了落点。
幽深且坚硬,是阮湖对方睐的第一印象。
隆起的眉骨下积蓄着一片深海,阮湖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忘不掉那种墨色。
沉重的体力劳动让方睐的皮肤呈现出粗糙的深色,手掌尤甚,干燥皲裂,沟壑纵横。
阮湖抓住这样的手掌时,灵魂都为特别的触感感到震颤。
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抓住了海底千疮百孔的粗粝礁石。
深厚的,天生地养的生命力的种子,在方睐的手心萌芽,然后钻进阮湖体内。
“你叫什么名字?”
阮湖急切地问,忘记了他还处在失去平衡的危险情形下。
两个人站在木板上太拥挤,阮湖主动松开了方睐手。
他一个人摔下去好了,不要连累别人。
十二月的海边,水波萧瑟,沾上一点在皮肤上必是凛冽刺骨的。
码头上的三教九流此时都看着一青一灰两个身影在拉扯。
只听“噗通”一声,灰衣服的人掉进水里,小少爷被安全推到了岸上。
人群呼啦啦全围了过去。
阮湖惊魂未定,被人挤得趔趄。
也是工人打扮的男人们叫着:“方哥,没事吧!”
阮湖往下看,只见海水没到了男人胸口,浪头上带着岸上的积雪,寒气砭人肌骨。
“小事儿,”男人瞧着依然神采奕奕,“我身体好,换别人掉下来要冻成冰棍了。”
他边说,眼神边看向阮湖。
阮湖从来没被这样看过,露骨的,坦荡的,像西北不加掩饰的太阳。
让他在冰冻的天气感觉到滚烫。
看得出男人水性很好,长臂一展,没几下就来到了岸边。
被冰得黑中透红的手指攀着崎岖的岩石,脚找寻着落点,敏捷地往上爬。
阮湖心想,也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
“嘿,我们方哥可是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呀?”
码头工人们打趣阮湖道。
阮湖还不清楚自己的脸已经红了,他皮肤本就透亮瓷白,一层红云覆上,像一颗可口水灵的苹果似的。
“我……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阮湖手足无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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