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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
陆铎辰的心里有种平静的失落感。
他知道沈怀珵无法违拗庄弗槿,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期待这件事情能有所转圜。
沈怀珵依然独自坐在上次来时坐过的那条长凳上。
医生护士来来往往,他偶尔看到推车上的针管,好粗,针头长得像能够扎到胃里。
陆铎辰缓步走到他的面前。
沈怀珵的眼珠慢半拍地移动到陆铎辰脸上。
“陆医生。”他还是这样叫人,用没有完全好起来的嗓子。
咬字很轻,声音微哑。
还是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猫,陆铎辰心想。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面容严肃,一双笑起来就泛滥多情的眼睛眯起来,如湖水结冰。
沈怀珵被看得心虚,手撑着凳子站起来。
陆医生比他高了好多。
“一个人来的吗?”
“嗯、也,也不是,”沈怀珵羞怯道,“结束的时候庄弗槿会来接我。”
“为什么愿意为他生孩子?”
像问诊,也像审判。
沈怀珵捏着自己葱白的手指,呼吸有些急了。
他清楚,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为何这样自甘下贱。
可沈怀珵一闭上眼,就想起父母来他新家的那天。
言笑晏晏。似乎每个人都很开心。
只要自己牺牲一点,其他人将来是不是都可以那样开心下去了。
“对不起……”
“你没必要对我道歉。你该向自己的身体道歉。”
陆铎辰望向正在布置手术室的同事们。
“一旦怀孕,你体内的激素会发生极大的变化,抑郁风险成百倍地增加,你还是一个劣等患……”
话没说完,远萍亲自来带走沈怀珵。
看着陆铎辰脸上残留的激动神情,好奇地问:“你们吵架了?”
陆铎辰退后,脸偏向一旁:“我没资格,也没立场和庄夫人吵架。”
远萍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挂的名牌,不再关心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提醒沈怀珵道:“我们要进手术室了。”
沈怀珵跟在远主任后面,短短的十几步路,频繁地回头看陆铎辰。
可那个男人如冰雕雪刻一般,冷淡地望向窗外,再不看他一眼。
手术室的门自动关闭,指示灯跳转成:手术正在进行中。
陆铎辰不断地深呼吸着,仿佛这样就能忘掉沈怀珵苍白的脸。
忘记正在他面前发生的会是一场注定的悲剧。
“你的心乱了。”庄弗槿不知什么时候通过步梯走了上来,站在墙边。
他们如此熟悉彼此,陆铎辰瞬间听出了他的声音。
推了推滑倒鼻梁上的镜片,陆铎辰说:“我以为你真的不会来这里守着。”
“《狐仙》的最后一次筹备会提前结束了,”庄弗槿站在一片阳光里,语气闲适,“想着没有别的日程,就来了。”
如果是平时,陆铎辰会和他聊电影,聊《旧塔》爆炸的好成绩,聊对方对未来的规划。
可他此刻做不到。
手术室的红灯还在亮着。
他的拳头攥得咯咯响。
“因为没事干了,才想起来你的妻子需要照顾吗?”
“哦,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妻子。”
“我的”两个字,咬得极重。
庄弗槿看着陆铎辰颤抖的手臂,问:“你是不是想打我?”
他们从小一起打架,都是同一个阵营的,陆铎辰的拳头还从来没有落到他身上过。
小时候两人都是爱动手的恶犬,长大了,权势日盛,应对很多事情兵不血刃,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让敌人万劫不复。
陆铎辰很久没有过与人拳拳到肉的冲动。
最粗鲁,最原始的行为,但也最能发泄。
窗外的一树桃花开得正好,树冠灿烂如烟霞。
陆铎辰的一双桃花眼却凄冷无比。
他克制着自己转过身,右手颓然展开,垂于一侧。
庄弗槿叫住他,问:“你喜欢沈眠吗?”
走廊里除他们外空无一人,因此这一句问话对方不可能听错,也无可回避。
陆铎辰的反应很平静,一声不吭。
庄弗槿大概懂了。
他的口气重新变得戏谑而鄙夷:“不喜欢沈眠,那你竟然喜欢沈怀珵?”
陆铎辰猛然回过头,日光把花朵投照到他的眼睛里,红的像一团火。
庄弗槿猜对了。
所以更加不屑:“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你不是没见过他整容前的照片,那样普通的姿色容貌,在京城,你陆少爷想要,一抓一大把。”
陆铎辰身影生风,一拳朝他砸过来。
庄弗槿侧身躲过。
他之前从没见过陆铎辰把谁放在心上。
他的这位发小像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生活里只有科研、手术和发表文章。
竟然会觊觎自己的配偶。
朋友之妻……
陆铎辰喘着粗气,他眼中的自己是一只被掀开管道,提到阳光下的老鼠,他畸形的暗恋终于被发现了。
畅快。
他指着手术室紧闭的门说:“沈怀珵只有一个,他现在进去了,再出来的那个就不是他了。”
庄弗槿扬眉问:“那是谁?”
“你的工具。”
“他一直都是我的工具。”
两人又扭打在一处。
陆铎辰的情绪比庄弗槿更激动,他不明白庄弗槿为什么满不在乎。
“沈怀珵卑鄙,胆小,可耻,原来你会把这样的人放在心里?”
“闭嘴!”
陆铎辰踹了身上的男人一脚,翻身把他按在地上。
陆铎辰的手指关节从他的腮边擦过。
血珠沁了出来。
他们身体都已经伤痕累累,只不过之前陆铎辰会避免自己打在庄弗槿的脸上。
庄弗槿脸颊上流出来的血,让两人都怔住了。
庄弗槿的舌头顶了顶口腔里破掉的伤口,说:“陆哥,你为了沈怀珵打我?”
一句哥,陆铎辰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他被庄弗槿推到地上,打了几道滚后,撞在墙边。
白大褂上混着灰和血,已然脏得不能看。
走廊上的电梯门打开,一个小护士见到两个高大的男人浑身狼狈,浑身布满打斗过的痕迹。捂着嘴尖叫出声。
她给保安室打了电话。
陆铎辰一边的眉骨高高肿起,捂着肚子慢慢坐起来,靠在墙上。
刚才庄弗槿叫他哥……
哥。
庄弗槿小时候才这样叫他,跟在他身后。
他对庄弗槿说:“你只比我小几个月,就叫我名字好了。而且你有那么多坏哥哥,我不想和他们有一样的称呼。”
深宅大院里的两个小孩,被长辈讨厌的两位叛逆者,是这样抱团取暖着长大的。
“对不起。”陆铎辰从地上捡起摔断了一条腿的眼镜,他的瞳仁没有了遮挡,因近视而微微眯着。
听了他的一句对不起,庄弗槿低着头,狠狠闭了闭眼睛。
然后走过去,把他扶起来。
他们两个一样高,视线相平。
庄弗槿面颊上的伤口变成了青色,作为演员,脸挂彩是件很麻烦的事。
陆铎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烟盒,一人一根,要点烟时发现,这里他妈是禁烟区。
庄弗槿把烟蒂掐在指间,笑了一下:“没想到,我们第一次争吵,是为了这个。”
感情真玄之又玄。
人人都知道它无常。
“今天的事,你当没听过。”
“可以当没听过吗?”
“嗯,”陆铎辰说,“这种混账话我不会再说了。”
禁忌又私密的,那是他最好兄弟的现任妻子。
他经常在心里唾弃自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陆铎辰答应的事,一诺千金。
庄弗槿没有接着问下去,其他还有很多疑惑。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沈怀珵哪一点吸引你了?
沟通不了的。
庄弗槿明白即使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但他不知道原因是因为他先入为主地否定了沈怀珵的所有价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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