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页(1 / 1)
('
金州驿站后院,马车停当,马车里靠着一个年轻姑娘,正在眯觉。
穿着灰布棉袄的女人扔进一床棉被,套缰绳的年轻男人劝她:“姑姑,这趟回靖远,我是东道主,这些东西绝不会短缺你们。”
泰宁心思缜密,早半日接陈宜一家安顿在此,待她和李存安成婚,金州城戒备松懈,最适合出城。
锣鼓声渐近,人声鼎沸,喜庆的唢呐要把人耳朵吵聋。
陈宜倏地睁开眼,掀开窗帘。
姑姑察觉到她的不舍,装作不经意地说话:“大清早的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门帘被掀开,陈宜探出半个身子,情绪平稳。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两匹马拉着小车,从驿站后门踱出。绕到大街,新娘子刚好从正门被背出来。
“起轿!”
鞭炮声盖过欢呼。
陈宜回头,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也望过来。
他们一个朝南,一个朝北,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目视前方。
再回靖远,陈宜才发现这里的百姓个个乐观,连街边摆摊卖馍的都叫得比别处有劲儿。
董参骑马驼行李,走在马车旁边。
“小郎中回来啦?”
“ 保善堂少东家,你可舍得回来咯!”
他一路应承,脸都笑僵了。
走到分道口,陈宜喊停,“董公子,您回保善堂,我们要去三和巷,不顺路。”
董参愣住,他满以为陈宜一家理所当然住董府。
“都回靖远了,没有叫你们住外面的道理。”
“我们不去客栈,”陈宜从怀里拿出钥匙和房契,“泰宁公主早有安排。”
泰宁安排的住处,一定安全又舒适。董参下马,将陈宜一家的行囊下下来,搬上车。
“搬家也很累,我还是去帮帮你们吧?”他抓住最后一袋行李问道。
梁直一股蛮力,直接把行李拽上车,笑呵呵,拍董参肩膀:“这里有我呢!兄弟,你快回家吧,你爹娘该想你了。”
他没有疏远关系的心数,倒是说中了董参的心事,这会子爹娘该听说他回来了,不回府他们肯定担忧。
他没再坚持。
到了三和巷,老远闻到酒香。陈宜冲在最前,打开大门,不禁感慨泰宁太懂自己。
院子里一栋两层小楼,穿过过堂,后院一片空地,中间一条石子路,两侧摆满大缸。石子路那头是个平房,里头有筛粮食的大筛子,有藏酒的地窖……这里以前就是酒坊。
最绝的,酒坊后门正对西市闹区,酒肆、茶摊不少。
前店后住,亏她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陈宜满腔热血,撸起袖子收拾屋子。
“搭把手。”梁芨喊陈宜。
两人把八仙桌抬到前院,趁左右无人,梁芨喊住陈宜。
“趁你姑姑不在,我问你,你到底对董参什么打算?”
“我也趁姑姑不在,跟您交个底,”她随手擦干净一把凳子坐下,“不日我们就能回庐州,董参说要跟我回去,我觉得不大可能,就答应他等到了庐州,跟他试试。”
信息量太大,梁太医转了两圈才明白,“你觉得他不错,又不甘心是他。”
陈宜着实觉得身边人精太多,太阳穴发涨,喊着“头疼”,就遁了。
半个月后,河西特赦的布告贴出,陈宜一家的名字果在其中。董参收拾好包裹,当天嚷嚷要出发,陈宜好不容易安抚下来,九酝春酿了一半,至少等这批酒起窖,卖干净了再说。
为此,董家父母特地来道谢,求着陈宜再劝劝董参,他们深耕河西,三代单传,实在不能跑那么远安家。
董参也很有劲儿头,忙着跑各家酒楼,以保善堂名誉担保陈宜的酒将风靡全城,绝不让各位掌柜失望。
不到三天,竟签下三家酒楼,五十坛酒,将陈宜的酒卖个净干。
陈宜也很高兴,直到七天后,她才知道,生意不是这么谈的。想动别人的蛋糕,就得给别人更多的羹。
第18章 生意难做,小心火烛
靖远的酒匠不多,听说保善堂的少东家请人做酒,纷至沓来。
陈宜一一询问经历,竟没一个在这座旧酒坊做过,不禁惋惜,她还指望来个熟手帮大家熟悉场地。
她不贪多,也舍得薪酬,十二个人酿五十坛酒,正月里做工,全部给了双倍酬金,工匠们老实手勤,细细指导下也算进展顺利。
七天后,第一次起酒,酒香四溢。
不到中午,酒坊的门被敲了近十次,有酒饕,也有西市的商户。一传十十传百,挂名兰春酿的九酝春,还未面市,已声势浩大,吊足酒客胃口。
然而当夜,陈宜正做美梦,房门被表兄梁直踹开。
“小宜!事发突然,顾不得避嫌。”他连人带被子,一把裹住,扛在肩上。
“什么?”
可怜陈宜刚梦到坐上花轿,还没看清娶自己的是谁,莫名其妙轿子翻了,天旋地转之下,她睁开眼,满目仓皇。
后院火势滔天,姑父发丝散乱,怀里抱着空水桶,从过堂奔出姑姑坐在台阶上哭,捂唇低头,见陈宜出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更夫敲锣,从巷子远处过来,后头跟了好些官兵,都抱着水桶,冲进院子。
陈宜脑子昏沉,以为自己还没梦醒,狠狠掐自己,痛得倒吸冷气,才接受事实。
她陡然想到那五十坛酒。
董参同酒家们签下契约,交货时间堪堪卡在两个月,九次放料,一次都不能出错。若是现在从头开始,定赶不上交期。
更何况,火若烧到酒窖,恐怕越演愈烈,大半夜的找不到沙子,只能烧光了事。
说时迟那时快。陈宜钻出被褥,只着亵衣,抢过官兵水桶,迎头浇下,湿身就往火场里跑。
姑姑、姑父的呼喊声就在背后,她边跑边跟身边的官兵交代:“酒坊西粮仓下有入口,地下酒窖藏有五十坛烈酒。”
官兵一听登时站定,嘴巴微张,腿似卖不动。须臾,又快速奔告,“快!跟着那个姑娘,先去酒窖抢酒上来!”
“好!”
他们跑到粮仓,粮堆已挪开,露出酒窖入口。咚咚一阵响声,众人冷汗直冒,生怕酒坛相撞,但见一健硕男子,灰头土脸,左右手各提一酒坛,胳膊下还横夹着两坛。
原来梁直救出陈宜后,立即返回后院。他倒没考虑到火势,只想到陈宜的心血不得被毁。
见他架势,陈宜心惊胆战,酒塞只是用普通麻绳绑住,还没换八字结,若松了……她不敢想。
她伸手想接过酒坛,身后的官兵们已拥进酒窖,陈宜挤在中间,气都喘不上来。
等她喘上气,差点当场昏倒。
那些官兵竟学着梁直,全都手提臂夹酒坛出来。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要一坛一坛往外搬。”
她尝试阻拦,官兵反而嫌她烦,甩开她道:“让开!莫拿命开玩笑。”
话音刚落,一声尖叫。
陈宜眼睁睁看着火苗咬住小兵,袭上后背,抱着酒坛子的官兵一下子乱成一团。
陈宜当场喊道:“别动。”
又跑过去,一脚踹那人后背,使劲踩踏火苗,总算灭掉。
这下子官兵总算听陈宜的,一坛坛酒运出去。
一个时辰后,临近商户得到消息,都跑来救火。火势得到控制,左右的西市铺子烧掉部分,勉强算保住。
废墟里,姑姑还在哭,陈宜坐在墙角数银票。
“赔偿隔壁损失,四十两。重装酒坊四十两。工匠日薪三十文,两个月即一两八钱银子……”
她掰着指头算,“从徐钧安那里赚得钱勉强覆盖,只是这么多货,没处酿酒,怎么是好?”
事情发生就去解决,能解决都不是大事。
陈宜想通,忽而站起,从丹田呼出声:“好!”
她拍打双膝,决定放弃后院酒坊,立时出门租新院子,归置些东西,不耽误酿酒。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