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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是月夜饮宴,因第二日便要返回大明宫,众人都沉浸其中,喝得皆有些醉意了。天皇因体力不支便早去歇息了,天后却是精神爽朗,饮至一半叫我去了她身旁。
这两年我奉旨偶尔伴驾在她身旁,看到的除了她的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却也有她为国事夜不能寐,为天皇的身体整日忧愁。
但我仍是怕她,一想起废太子,我就不敢在她面前多言一句。
我走近天后身边,婉儿冲我点头一笑,我知她暗示我天后今日心情尚佳。刚落座便听天后道:“当年在蓬莱殿成全了你和四郎,只当你们是一时情意,却不想过了两年,如今更是难分难舍了。”
我低头未语,内心一阵酸涩。这是装出的鹣鲽情深,自然想要多久便可以多久了。
天后见我未答,接着说道:“两年了,你怎么还未有身孕?”
从进了豫王府那日起,我便日日担心天后有此一问,当日豫王与我演的情深似海直至今日,想必天后从未放下过怀疑。
“是奴不争气,叫天后殿下牵念了。”我带着些委屈回道。
天后见我这样答,反倒安慰起来:“好事多磨,你看你阿姊嫁给三郎第三年才添了第一个孩子,如今已是儿女双全了。”
“太子妃承蒙天皇天后恩泽,是有福气的,十三娘怎敢相比?”我颔首。
“既是太子妃,自是有福气的。不过你也要调养着身子,等回宫之后我便派个奉御给你看看,总要开些补气的方子才好。”
我心里咯噔一紧,轻轻看向豫王,他却神色自若,恍若未闻。
从饮宴回来我已乏了,卸去了钗环,也洗净了脂粉,正要卧于榻上,却见玉娘进来轻声告诉我,豫王在太子汤旁等我。
我内心诧异,想不出豫王此举何意,便问了玉娘一句:“只豫王,还是也有他人?”
玉娘答只豫王一人,我点点头,未挽发髻未上妆便去了。
等我到太子汤的时候,见他已坐在汤池里了,只穿着乳白的亵衣,颌目倚靠在汤池的边沿,细碎的雪被夜里的风托起,悠悠闲闲地停在他的发间、眉间、鼻尖,有些化了,有些却执拗地留在他身上,为他罩了一层白雾蒙蒙的纱幔。
他睁眼看到我,微微一笑,吩咐贴身内侍和玉娘离开,眼睛却没有离开我。
他眼里仍是笑意,我却透过那双湖光月色的眼睛,看到了隐隐的不安。
见我半天一动未动,他笑着说道:“天这样冷,你就打算在温热的汤池边上冻着?”
我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突然想到今日饮宴上天后所问,脸颊一下子烧得涨红。
他见我仍是未动,起身走来,乳白的亵衣因为离开了汤池紧贴在他的身上,他身体的形状就那么突然地撞进了我的眼睛。
他没有给我发愣的时间,伸手脱去了我的披衣,又将襦裙的带子解开,我的亵衣也暴露在他面前。
我呆呆地立在他的面前,任细雪落满全身,心却像悬空了一般,紧张又害怕。想到他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我的手心满是湿漉漉的汗。
我站在汤池边打了一个寒颤,他没忍住“吭”地笑了一声,随即把我拉下了水,又用左臂托着我的右腕,不让它浸在水里。
他见我已不再冷了,便同我一起靠在汤池的边沿,又一次颌目歇息,我正疑惑他到底何意,却听他轻声叹道:“两年前我曾说,会放你自由,如今食言了。”
我没有吭声,他接着说:“不能等到回宫了,奉御总会发现蹊跷的。”
期盼了两年的事将要到来,我却不知是喜是悲,正想开口,却被他用指尖止住了嘴唇的张合。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安平简,他可知道你与我假意恩爱之事?”
我不知他此时提起平简做什么,只摇了摇头。
他微微一笑,“他待你真好。”
我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满是疑惑,他便又接着说:“我并非想趁虚而入,也非不愿成全有情之人,只是我不能用这许多性命冒险,亦不愿乱了皇家血脉。”
话说完,他便握住了我的手,身子紧紧贴向我,睫毛上落了一粒细雪,眉心的剑纹微颤。
唇上一片柔软,一片冰凉。我的眼里是放大的他,面容柔和的他、双目温润的他、眉间微蹙的他,正一点一点深入我的唇齿,引着我在他唇间舌畔舞动、吮吸。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然顾不得这是何时何地,双手不觉扶上他的肩头。他将左肩抬了抬,伸手拉开了我亵衣的带子。
我心里一空,两手将他的肩膀抓得紧紧的,只听他在耳畔轻轻道:“别怕。”
被疼痛贯穿的一瞬,我的手指不听使唤地攀着他,鼻尖嗅到了他身上带着清苦的香气。
第九章 贤首
我靠在汤池边没有说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来,两年的期盼成真,心里却百味杂陈。
两年间,他已走进我的心里,而我对他而言却仍是真假难辨的侍妾。
他见我暗自流泪,伸手在我脸上拂过,替我擦了去,双手停在我脖颈片刻,随即放下了。转了一瞬他又抬起我的右腕,看到发白的伤口渗出了星点血迹,微微怔住:“怎么打湿了?”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声音,“方才未留意。”
他正欲起身,却突然一顿,自己往汤池里一沉,脖颈处的抓伤浸泡在温热的池水里,慢慢裂开了口子,血滴也一点点绽开,在水中晕成形态各异的花瓣,与方才我身下的血迹互相映衬着。
我明白了他此举,苦涩中仍不免感叹他连此时都算无遗策。
人叹淡泊无争、醉心琴书的豫王李旦,其实洞若观火、藏愚守拙。
不过数日,豫王李旦和宠妾韦氏便又劳御医夜半跑了一遭。医佐来看时,为他的脖颈和我的右腕上了药,他又接着解开亵衣,露出被我抓伤的肩膀。
事情传扬出去,众人只说豫王一向克己守礼、行事谨慎,偏偏遇到一个红颜祸水,竟也这般荒唐出格了。
此事传至天后耳中,她未曾苛责,只又赐了一道懿旨,令益州都督王美畅长女太原王氏嫁入豫王府,封孺人。
王氏进府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妹妹,名唤芳媚,眉眼灵动,甚是可爱。
永淳二年五月,新年还未过完,我再次奉诏进宫,与太子和豫王姬妾一同为天皇陛下侍疾,亦陪伴天后武氏左右。
一日,料理完陛下的汤药事宜,豆卢孺人被天后留下说话,我正要去东宫看望阿姊和孩子们,却也被天后召去了清宁宫。行过礼后才发觉天后左下手坐着一位年似不惑的法师,高鼻深目,似是胡人,他的身边又坐着一位年轻的法师,看起来不过比我略大些的样子。
“十三娘,还不快见过贤首国师。”婉儿在我身旁道。
我忙躬身合十。
贤首国师法号法藏,父祖皆是康居国国相,永徽年间移居长安。法师少年师从智俨大师习《华严经》,未及弱冠便已声动朝野。天后武氏爱其才华、敬其学识,特命京城十大德为授具足戒,并赐以“贤首”之名。
“婢子自家中便常习《华严》,大师声名学识亦是敬仰多时,如今承天后之恩而得见,实乃大幸。”我恭敬地答道,话虽客套,却也是真话。
“十三娘言过其实,谬赞道人了。”贤首大师声音沉稳,“愚徒因与令兄投缘,几次在韦宅见过十三娘的经论注解,颇为称赞,称才学造诣不下令兄。”
我受宠若惊,那些经论注解不过是随着与五兄的家书一同往来,皆是无事时写来与五兄相论的,不曾想还能引得贤首大师留意。
“韦十三娘所注经论庞杂,师父想问十三娘这些经论是从何选择的?”那个年轻些的法师问道,又紧着说,“小僧慧苑。”
他一报法号我便想起来了,他曾常往来于韦宅同五兄谈论佛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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