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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手机轻轻振了一下。
迟佑庭没想点开,但肢体记忆快于理智控制,回过神来时手指已经点开了那条短信,来自一个属地在新海的陌生号码:“新年快乐。”
他忍不住笑起来,为这句也许是发错人的祝福,为他已经深入骨髓的习惯。迟佑庭长按屏幕,删除了这条短信,把手机设成免打扰,再度闭上眼。
没能倒过来时差的第六天,迟佑庭坐在匀速行驶的车上,恍恍惚惚地做了个梦。
他并没有完全睡着,耳边仍能听到阵阵风声,可眼皮却沉沉睁不开,千斤万重地压着,将他摁进深不见底的湖底,他本能地渴求呼吸,被灌入鼻腔的水呛得头昏脑胀,浑身时冷时热,神志不清地看见了往事。
他从办公室里走出,接到一通来自前室友的电话,对方气势汹汹地向他宣告自己即将换宿舍,并阴阳怪气地祝福他好好享受单人间的快活日子,不过事实上,迟佑庭只享有了一天单人间,第二天连歧就搬了进来。
比起那个不爱干净的前室友,连歧至少做到了保持房间的整洁,但除此之外,他奇葩的早出晚归作息和不近人情的“数值分析论”让迟佑庭深恶痛绝,下定决心和这个麻烦的家伙保持距离。
在梦中旁观这副画面的迟佑庭意识到,他对连歧的敬而远之是众多他明确远离的人中坚持时间最短的一个。
迟佑星把他晃醒,皱着眉看他渗着汗的额角,面露担忧:“还晕吗?要不要吃点药?”
迟佑庭摇了摇头,扶着车门下去,靠在一边等迟佑星拿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塞进玄关,迟佑星急着赶去工作室,只来得及跟他交待了一遍袋子里都是什么,又嘱咐他实在不舒服一定要吃药,这才匆忙而去。
门轰然而闭,世界骤静,迟佑庭晕得想吐,手软腿软地躺倒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吊灯分裂成了五六个,跳来跳去,就是不重合在一起,和连歧送给他的那个电子烟花模型坏掉后的样子极其相似。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去,陷在毛绒地毯里无声地尖叫着,最终因没电而彻底安静,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一声的门铃,重重地砸在迟佑庭的头上,叫他头痛之下脸色也很差,阴着脸拉开门,把站在外面的连潮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看见你了。”连潮说,“对了,我住在对面……”
连潮的嘴一张一合,迟佑庭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头痛欲裂,血液撞击在脑颅里发出瀑布似的响亮轰鸣*,正要关门送客,一阵刀搅似的灼烧感泛起来,他脸色一白,当即撑着门框吐了出来,连潮躲得快,身上没被溅到,但还是吓得叫出了声:“你怎么了?……哥!你快过来!”
迟佑庭感到额头上贴了只冰冷的手,他本能地蹭了蹭,又恍惚想起,连歧的手好像也总是冰凉,无论时节。
冬末时迟佑庭还开过玩笑,说等到夏天这就是行走的降温器,只可惜还没到夏天,他们就已经分崩离析。
一年四季里,只有夏天始终缺席,时至今日,迟佑庭仍固执地认为,是连歧窃走了他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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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终于登上来了
第3章 岁又除(三)
二零二零年,迟佑庭通过交换生的项目来到成江大学。
在连续换了三个室友后,他迎来了临床医学博士后连歧。他不得不更换最贵的耳塞,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凌晨四点起床的连歧吵醒,但作用很小,他还是只能在连歧离开后再睡一个胡乱做梦的回笼觉,醒来时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累得厉害,又沉又重,还不如不睡。
后来的迟佑庭一直认为自己是从那时开始就养成了通过极少的睡眠来获得最大化的精力的习惯。
除了偶尔因熬夜赶进度而遇上的几次,他和连歧几乎毫无交集,迟佑庭便勉强劝慰自己放宽心,好歹这个室友比起前三个妖魔鬼怪已经算得上正常,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研究一下其他的耳塞,脚步一转,迟佑庭注意到了站在窗边的连歧。
他迎着光站,面无表情,手上拿着张薄薄的纸,漆黑的眼珠如岩石般重重封锁着,难以漏进去星点光亮。黄昏刚至,月色尚待,可夜色的边界似乎已经漫进了他的躯壳,霸占着每一处角落,朝外渗出些泠泠的冷意来,一张无形无色的网铺盖而下,连歧沉默地置身其中,又孤又独,叫迟佑庭下意识地止住步子,没敢再往前走半步。
他想起老师说,“连歧去年才搬来学生公寓,换了十几个室友,都是对方提出的,他还非得一直跟人合住,不肯回医院的宿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交朋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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