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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掏出那个脑波发射器,小小一根,放在时敬之掌中。
时敬之很痛,他被撕裂,被扯开,神智模糊,他慢慢地睁眼看闻命,对方正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时敬之很茫然,怔怔看了他好久,忽然笑了:“闻命,你没事,真好。”
闻命眼睛一热,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头冷水,让他怒不可遏。
时敬之颇感为难地皱起眉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太过迷茫:“……我为什么总想推开你呢?”
“你想推开我?”闻命逼近他说:“你把我当什么?朋友?419对象?出身底层的混蛋?肮脏下贱的低端人口?”
闻命记起来薇薇安的话。
那只雄孔雀山姆,为了吸引来自己的心上人,忍不住学着周围正在交配的雄孔雀的腔调鸣叫,伪造自己拥有伴侣的事实,借此吸引雌孔雀纷涌而至。
一舞完毕,薇薇安将掌心的小乌龟送给自己,闻命却拒绝了。
他抬头,望着某个方向,语气一如既往正经而坚定:“不用了。我已经拥有一生中最好的运气了。”
我已经拥有一生中最好的运气了。
他感到莫大的讽刺。
他说:“你看着我。”
时敬之不说话了。只是脸色被浸染通红,显得更加艳丽。
他下死劲咬紧牙关,站不稳,痛到麻木。
闻命逼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被人搞得头脑昏花,他好像记起自己的十四岁了,他的前半生,花团锦簇的前半生,他不想要的,却的确属于他的荣耀,他好像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和庄严的致辞声,鲜花与菲林接二连三地涌向神圣的颁奖台,虚无又缥缈——
“Arthur!”
他们交口称赞着。
“Arthur!”
他们叫着。
“Arthur!”闻命又低声骂了句脏话,感觉火烧进脑海,他感觉时敬之全身都缩了一下:“我叫你Arthur,你就那么有感觉吗?”
时敬之茫然地看向对方。
他本来是要干什么的呢?
他是优秀校友,使命是西装革履地站在庄严的钟楼下致辞。
他的出生、他的存在、他的所有都与声望有关,声望是一种德行。
他的父母是读书治学之人,清清白白,一生正直,依礼而行,依道德秩序而存在,他们的体面、声望、荣耀、未来都与此相关。
他们的儿子与此相关。
他们是书香门第,有文人士大夫遗风。
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构成了外界对他们的尊重。
而他们的儿子,更应该是干干净净、完美神圣的存在。
他父亲总骂他不知好歹,他母亲也教他要骄傲清高,后来他开始慢慢明白,别人的路有很多条,可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成为圣女,或者娼妓。
全身完美无缺的圣女,只要有一个黑点的瑕疵,就是娼妓。
主动点缀那个点,叫做自甘下贱的娼妓。
时敬之迷茫地睁开眼,看向古老而洁净的天花板,上面画满圣经画,神明与圣子在看他。
悲悯又仁慈,面含圣光地,俯视着他。
他突然开始浑身颤抖起来,无处遁形一般闭着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这种抗拒的姿态令闻命更加恼火,他肆意妄为。
时敬之依然闭着眼睛,他甚至垂下头不讲话,在闻命粗暴对待的时候,眼泪终于淌出来。
“翻遍史书,书里没有薇薇安。”
“我的生活故事始终内嵌在那些身份共同体的故事之中。”
他的自身身份,他的归属。他扎根于人群中,汲取共同体的养分。
时敬之哭着抬头仰望,久久同他们对视,他好像知道那些他一直抗拒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枷锁,是锁链,是束缚,可是它们构筑了他的骄傲。
那是他最后的保护色,最难以启齿的,属于时敬之的自尊心。
乱了,全乱了,他乱了阵脚,还亲手打碎了自己最后的盔甲。
优势的地位与正统的教义亲近媾和,诞生了时敬之这个怪胎。
时敬之喃喃道:“我为什么……总想推开你?”
“你他妈的——”闻命咬牙切齿地低身在他耳边咆哮:“你他妈的——”
他使劲把他往后拽,抓紧自己怀里,像要把他揉碎了。
时敬之的身体要绷断了,他张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他无助地推他,抗拒着推开。
他的身侧就是窗户,现在正大开着,白色的细百叶窗帘被拉出一道道斜缝,那是时敬之痛极忍不住伸手压出来的。
如果顺着窗口往外看,能清楚地见到楼下街道,远处还有等交通灯的行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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