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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时敬之手中的通讯器在震动,TINA发来年假统计台账,需要每个人确认。
"Arthur,统计数据需要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上报秘书处。"
这份文件在他通讯器里躺了三天,而时敬之久久未动,仿佛要拖到DDL的最后一刻。
他多年未认真休假,这次连着放大假,人生状态也出现了重大转折。他盯着台账表格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来回看了好几遍,在TINA忍不住催促时,匆忙签字盖章,把文件发了回去。
时敬之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记忆中还停留着男人抱着他熟睡时的感觉,沉甸甸的。
哭泣停止了。那天,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坐了好几个小时,被男人抱在怀里,充当男人的支柱。
时敬之靠进沙发,闭目躺了三分钟,然后调整好脑波发射器,慢慢上楼。
他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听到唱片的声音慢慢传出来。
他站在门口把一首歌听完,僵直不动。然后那首歌又开始循环,沙哑的女声温柔地漂浮在空中。
“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当雪落下时
und es ist doch nit Zeit,
当时间不再停留
Man wirft mich mit dem Ballen,
当雪如球般涌向我
der Weg ist mir verschneit,
当我泥足深陷
Mein Haus hat keinen Giebel,
家无梁楣
Mein Haus hat keinen Giebel,
………
Ach Lieb, lass dich erbarmen,
哦亲爱的,请仁慈点吧
Ach Lieb, lass dich erbarmen,
哦亲爱的,怜悯我吧
Und schleus mich in dein Arme,
快拥我入怀
………
Ich hatt\' mir erkoren,
我已经选择了
Ich hatt\' mir erkoren,
我已经选择了
ein minnigliches Leut,
一个挚爱的男人
an den hab ich verloren,
那个让我遗失
mein Lieb und auch mein Treu…
爱和忠贞的男人…”
多符合他现在的心情,带着种天真的脆弱。
可是他忽然明白,这是属于闻命的,小小的、难言的脆弱。
他在战争爆发的间隙把自己藏在一间房门后,孤单之极地听一首绝望的歌。
他有着难以言说的愤怒,还有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大费周章地冲时敬之咆哮,再紧闭着房门,就如同他大半夜闭紧了阳台门再大开窗户站在狂风中抽烟一样——这是一种从未言说的保护手段。
时敬之眼睛发热,他吞咽着,把嗓间梗阻的感觉熬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屋里的人说。
同时而来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两秒后闻命开了门,他努力抑制自己的冲动,尽量若无其事地冷着脸,低声说:“怎么了?”
他妥协了。
闻命妥协了。
时敬之下意识想。
只要闻命搭理他,就代表闻命妥协了。
那是种非常不理智、不冷静、不需要时间去忖度的直觉判断,时敬之自己都没发现一个谬妄的事实,他对着闻命的时候,总是直觉大过思考,他从不思考,很多时候是下意识做出反应。
不管他们貌合神离、隐瞒、沉默还是冷战,很多个瞬间他们会下意识做出默契的回应,有时候又会因为回应而重修旧好,那特别荒谬,特别戏剧化,可是很多次都是这样。
时敬之忽然记起来七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样。
那天他惹了闻命不快,闻命摔门而去,时敬之自己呆在令人无法忍受的、极速降落的黑暗中,那种黑暗如同冰冷的钢制器具,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惊恐不安,瑟瑟发抖,如果他可以尖叫,下一刻他就可以嘶吼起来。
他刚刚失明,其实无比害怕,不管闻命是什么角色,只要身边有人讲话、制造点声响,就能让时敬之感到安心些。
那时候他对闻命的观感无比复杂,他记得年少时光里对这人的惊鸿一瞥,对方那种似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绿色波浪般的荒野之息,充斥着蓬勃的自由之气,如同无法拒绝的诱惑,勾引着克己复礼的时敬之主动上前叫住他,他说,“是好运气。”再后来,他看到那群被追捕的团伙,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被绑架,自己的身份被暴露,接下来面临的便是拷问与毒打。
他曾经绝望地失眠和瑟缩在墙边,一动不动,突兀的失明压垮了他,其实还有别的,父母当时似乎步入了第二次七年之痒,他们激烈争吵,已经搞的时敬之筋疲力尽了。
所以他日日夜夜失眠、焦虑,精神上的折磨没有一刻离开他,他被闻命带走后依然在失眠,他下意识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样就是安全的,整个人空洞洞,没有重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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