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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

他荒谬地冷笑出声,闻命一直这样地仰慕所有光鲜亮丽的一切吗?

这种繁衍了千年的、融合了各种哲学意味的的、充满实用主义的规则贯穿了时敬之存在的整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挣脱,他的父母被炼化成完美的螺丝钉,通过伦理纲常和所有的直接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亲子关系被钉死在框架之上,组成了时敬之存活的根基。

他的失败与卑微始于自己出生的一瞬间,那些压迫他的东西拥有无法撼动的合理性。

也因此,他在很久以前就看到了自己无望的命运。

身死已久,枯朽之骨,他只是一具会喘气的尸体而已。

“为什么——”时敬之的背后起了一层热汗,他疲惫地冷声道:“怎么会这样想呢?”

他想起自己无数次的噩梦、沉闷无边的森林、苦闷不得解脱的人生、还有半腐臭的、战战兢兢的生活。

难以消解的自卑感和无法了结的绝望居高临下地蔑视着死死挣扎的时敬之,他早已心如死灰地对着傲慢命运低头了——在他精疲力尽、还妄想逃到天涯海角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认命了。

闻命闻言笑了笑,笑容里透着股落寞又温情的意味:“因为可以看出来啊。”

时敬之情不自禁地同他一起看向那张全家福,他忽然低声道:“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闻命一愣,手指不自觉捏紧,“为什么这么说?”

“他,”时敬之指着年轻的、清瘦的、因为有胡茬而略显邋遢的男人说:“我爸爸。”

“还有我妈妈。”时敬之的目光缓慢移动,扫描一般凝视着三人的合照,他站在中间,被瘦弱的、微微佝偻的女人牵着手,时约礼站在一旁,毫不亲近,三个人产生微妙的距离感,他又随意指了一下女人说:“因为以前他们总是出差,很多时候会异地分居,几年都没有办法见面,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在一起工作,一起养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爸爸会给我讲故事,我妈妈做菜很好吃。”

“在很远的山里,隔壁人家种了葫芦,夏天的时候有人骑着三轮车叫卖煮玉米。”

他用一种近似祈祷般虔诚、温柔的语气顺着,他说了一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空气变得宁静。

“你和你爸爸,长得很像。”闻命捂住时约礼的下半部分脸,指着眉间的部分看向时敬之说,“神似。”

“他们都说我像妈妈。”时敬之轻轻掰开他的手,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一手指向相片中的年轻女人,虽然是说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语气疏离又冷淡,还有点讨厌:“眼睛,眉毛,下巴,他们说我像妈妈。”

任谁见了时夫人,都会称赞一声美人,那种眼神凌厉的冷美人。然后人们会回过头来打量她的丈夫,说实在的,时约礼是很矜贵的骨相,耐看,眉目间还带点华美,但是劳碌的生活多少磨灭了他们的气质和魅力。

这是一对日子清苦的夫妻。

闻命静静打量片刻,不动声色地笑道:“都很像,你继承了他们最优秀的基因。”

而时敬之只是垂下头,头低低的,轻声嗯了一下。

心不在焉的。

他极力在时光中回忆父母的脸庞,但是太久远了,太遥远了,他铭刻住了那么多瞬间,所有的瞬间都如此漫长,让他无法快速走完丢失的人生,他在记住一些刻骨铭心的时光碎片的同时,和另一些记忆擦肩而过,它们隔着屏障一般,全都模糊不清了。

“照片为什么是黑白的?”

“因为他们在山里支教。”时敬之的记忆力非常好,因为他在童年时代总是特别爱听父母讲他小时候的事,他不知道的、不记得的事了他通过想象来填补内心的空洞,“他们,在一个非常遥远的,有峡谷的海边小城支教,人烟稀少,交通不便,他们总是去这些地方,特别落后的地方。”

他想,他们的职业生涯也是如此的遵循他们的信仰——对公共事务的极端使命感,如同故事里的英雄和半神、自我强加般去维护高尚。

他没有发现,闻命露出了一种非常古怪的、难以形容的表情,他突然低哑道:“我的父亲,对我怀有一种单纯的恨意。”

时敬之被震慑到,这是自光明街以来,闻命第一次正式地、毫不留情地提起自己的父亲,以这样一个并不美好的话题开始。

说完这句,闻命轻轻笑起来,把悄悄地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倾吐出来:“…是恨不得杀死我的人。”

时敬之怔然张大眼睛,闻命如同叹息道:“只是单纯的恨意罢了,也许还掺杂了某些恐惧。就像俄狄浦斯王的故事一样,我父亲……总是怀疑我会带来末日般的灾难。只针对父亲的灾难。”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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