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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我们航行了多少年吗?”

“………”

“卡次——”

“卡次——”

刺耳的卡顿声不断传来。

“你还记得……记得……”

“对不起……”

“对不起……我快要忘记了……怎么办……你的模样,你的声音,你所有的一切…我快要忘记了…”

是时敬之的声音。

都是时敬之的声音。

他终于懂得,这间屋子,为什么没有灯。

唱片机里有两股声音,一个年长一个年少,是时敬之模仿着闻命的声音,复述了当年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在黑暗的、仿佛失明的世界中,记录下他们他们当年发生的一切。

这间屋子是你为了记住我而制造出的梦境吗?

原来这就是玫瑰之镜的真相吗?

闻命静静坐在黑暗中,手里握着那张,好多好多年前时敬之没有做完的答卷。

笔迹已经泛黄,可是时敬之连题干都没写完,在那之上,是大片大片皱巴巴、硬邦邦的水迹干涸后留下的圈。

“我很喜欢,我的学校。”

这是时敬之说过的话。

可你为什么没按时上学?闻命很奇怪。

那个时候时敬之一愣,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笑着说,我是按时上学的。

这就是答案。

闻命想,原来这就是答案。

他低着头,手里静静躺着一枚滑膜鞘。

在他身后的箱子里躺满了这种滑膜鞘,上面刻着连号编码。

时敬之似乎把玫瑰之镜当成了录音笔,记录下这些年的无数瞬间。

*

闻命恍然若失。

他曾经在漫长的光阴和回忆中铭记十四岁的时敬之,那是他一生的伤痛和宝藏。

他也在七年后的时敬之身上努力分辨他当年的模样,想要拼凑出一个全然依赖又脆弱的小敬。

二十一岁的时敬之虚张声势、色厉内荏,高高在上、若即若离,仿佛没有交付真心,闻命把自卑当做枷锁,他以为自己抵不过时敬之的自尊心,然而自尊是时敬之保护自己的最后武器。

他和闻命一样,永远记得十四岁的自己。

他把十四岁的时敬之从身体里撕裂出来,圈养起来,在心里画出一片安全区。

不能忘记,不敢忘记,忘记代表背叛。

不能改变,不想改变,改变是摧毁自己。

这个世界上,你总要留出一片永远没人否定你的安全区间。

所以时敬之造就了二十七楼,他把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藏在这里。

但是他依然那么心软,那么言不由衷,他没有自私到让狭小区域内都是自己。

他把二十七楼留给闻命。

闻命终于明白了,时敬之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

因为他必须长大,一旦他想留在十四岁,那么必须扼杀一天天长大的自己。

他愚蠢地背负着过去讨生活,每一步都是在奋力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

十四岁的时敬之成为了最最僵硬的模板,时敬之每天都在精心打磨,把自己塞进那个十四岁的套子里。

在同闻命重逢之前,他忐忑又拘谨地和兰先生说:“…不要见了吧……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还没有准备好。

不是他最期待的样子,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只要康复起来……就可以了吧。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了。”

“真的不想见吗?”兰先生对他说,“你要顺从自己的心。”

时敬之又说,我……我没有准备好。语气间难掩失落。

闻命想起他和时敬之在医院里的会面,时敬之面无表情匆匆离去,他以为那是上层精英对着下等人的厌弃,后来他明白,那是时敬之的落荒而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傻,对自己进行着某种残酷的扼杀。

可是他也明白,因为他也是这样,他在和时敬之一起犯傻。

*

闻命从27楼出来,见到TINA只是远远点头,他不苟言笑,健壮高大的身体包裹在德尔菲诺大学造价高昂的西服中。他铁青着脸色,锋利的眉眼展示出浓重的压抑,仿佛有重若千钧的东西压在他的脊梁上。

TINA还是有些发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他只是云淡风轻地冲女士点点头,擦肩而去。

这让TINA发懵,看着男人走远的身影,有种超脱年龄的沉稳笔直,她想那可能是闻命身上藏着故事,可是他没有沉湎于那些故事中,仿佛在用一种不屈不挠跋涉长途的背影告诉远远落后的旁人,我在往前走。

她蓦然感觉有些东西似乎的确不一样了。

*

事实上,闻命是对的。他对危险总是充满敏锐的感知力,而他压抑的东西,也似乎永远那么早有征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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