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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敬之的精神迅速迎来某种低潮期。

那天似乎是冥冥中该有的事。

本来是个非常安宁明媚的早上,闻命惯常来找时敬之吃饭,时敬之打开门,他甚至还笑笑说,你来了啊。就像对着一名多年老友般熟稔。闻命点点头,进门。

可是时敬之猛然再次呈现出某种绝望的情绪,燃烧的灵魂困在躯体中,没有人可以触摸到他。

他曾经以为他的阴影是来自父辈的压力,后来他终于明白,那个站在原地的自己身前有一道长长的阴影,影子的主人在背后窥探,将他笼罩在阴郁之中。

他看到了,那道阴影长着孩童的模样。

那场虚拟系统中的烈火似乎没有办法帮他结束这一切,而他只能机械而无尽地重复做梦,困在一所画地为牢的生死牢笼中,仿佛永远与幸福、崇高、尊严无缘。

那只是始于一个微妙的契机。那只是一条非常普通的信息推送。

电子化时代,总是有碎片化的海量信息冲击着人的神经。

【普通孩子也不打算多大成就,古文中有这么一句话: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他看着那行字,突然落下泪来。一股窒息感剥夺了他的口鼻。

第98章 衍生番外·海难 Moonsea

海难Moonsea

“你看过雪吗?夏天的雪。”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在黑暗中,落在闻命的头顶和肩头,轻盈地如同一声叹息。闻命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即便他什么也看不见,那黑暗浓烈得像一团火焰,烧得什么也没剩下,而这些雪花便也像灰烬似的,在触到掌心的那一刻,消失了。

世界真正地抵达了虚无。

闻命感到一阵茫然,他不由得四处望了望——黑暗,依旧是黑暗。这黑暗像光线蔓延四溢,撑出广阔的空间望不到尽头;又像拉紧的鱼网,无垠的天地忽然紧缩,而自己被困在网中央,动弹不得。海风吹了过来,海水的味道变得有点陌生,腥味突然那么刺鼻,像幽幽的绿水草扭动,缠绕在胸口。大海甩动她的秀发,闻命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晃了晃。他站稳脚跟,发觉自己正站在一艘小木船上,四周依然漆黑,没有灯也没有星,分辨不出方向,也看不清自己。闻命第一次觉得这大海像一只捉摸不透的巨兽,蛰伏着,小心地呼吸着,暗暗地看着你,等待时机随时张开嘴把你吞掉。他甚至生出一个念头——我到底在海面上,还是在海底?

长笛声、小提琴声忽而转急,船身又晃了晃,脆弱地如同瑟瑟发抖的枯叶,仍在勉力支撑,不肯卷入无凭无依的秋风中。闻命心生恍然,连这音乐也变得如此陌生——这首曲子的每一个音符都曾敲打在他那个旧纸皮屋上,叮叮当当填满了他的心。

他不知道这首曲子的作者是谁,亦不懂这曲子在讲什么。捡到这张唱片时,贝伦大部分地方已经成了废墟。他在一堆破砖头、碎玻璃、脏乱的弃物中发现它,静静地、傻傻地,立在墙缝里,像是歪着脑袋等着别人接它回家。闻命抽出唱片,封面的图案和字迹早已经辨不出任何模样。不过闻命不在意,他只是凭自己的感觉,随着旋律的起起伏伏放任自己的想象。那是泡在海水里和鱼儿一起游来游去的愉悦,是被爆裂的狂风暴雨砸得晕头转向的痛快,是和水手们一起喝啤酒、吹口哨、唱小调的俏皮。

他只觉得畅快,无论好的坏的,他只觉得畅快。伴着这旋律,他挨过了多少凄苦的冷夜,又点缀了多少不可多得的快乐时光——闻命向来只记得那些快乐,仿佛无尽的孤苦无依、走投无路的日子只需盖上一两枚金色的印子,便可轻轻揭过,永远地埋在箱底,只等以后一把年纪的时候当成趣事儿讲给别人听。

后来时敬之被他捡回家,不,时敬之进入他的生命,他欢欣地一遍又一遍地放着这首曲子——诚然,他只有这一张唱片——把唯一珍贵的东西送给心上人也算得上浪漫了,闻命害羞地别过头去捂嘴偷笑。时敬之当然看不见,他的眼睛还没好,白色绷带层层缠绕。可闻命还是小心地藏好自己的心意——太过热情会吓坏他的!闻命忍不住偷看小敬的脸,期待着能从他脸上看出享受的样子,再不济,有情绪起伏也好!他希望小敬和他一样,感受到那喷薄、浩瀚的生命力。那足以摧毁一切,也足以重建一切的生命力。

闻命回过神,随即又陷入一种长久的无措,心里生出一阵悲伤来。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辨认这种感觉的纹理,一个浪便拍了过来,像一只大手试图掀翻这艘木船。闻命被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身,人也没站稳,重重地摔在甲板上。他随着小船,在此起彼伏的浪中高高升起又猛然落下,像被命运抛向高空,人似乎要离了船飞向天空——只要一伸手便可摘到星星,尽管此刻头顶还是一片墨色的巨幕,浓稠得化不开;到达最高点,他又霎时间被扯回去,小船接住他,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被一股重重的力量吸入地心,好像自己的背要和甲板骨肉相连,一同沉入大海。但甲板像弹簧一样,终归轻轻推开了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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