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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约礼从此能区分开稻子与稗子,玫瑰与蔷薇,他知道橡树不是树,而银杏只有一种,所以它很孤独。

“我不喜欢宏大叙事,因为落实不到普通人心口里,每个人可以体会到的爱与死是很轻微的。”(阿慈这样告诉我,我不理解。她推迟了回来的日期,甚至不准备回来过年,继续驻守在光明街。我不懂。2063.1.23)

时约礼,西太平洋区学潮联大交换生,家教甚严,循规蹈矩,然而有一颗非常不安分的心,竟然跟着蹭狗不待见的社会学的课程,歪打正着发现这里有一片奇异的土壤,于是不远万里跑来做“田野调查”。

沈方慈像是在行走世间的神,当地的领袖玉姐不懂“跨文化”“多元性”,可是也会说,他像个佛祖。玉姐很感激,也很尊重她,连带着对时约礼也爱屋及乌。要接近她们是需要“守门人”或者“中间人”的,沈方慈就是这个中间人。

他给她们讲卫生健康、生理疾病,她们一开始笑的花枝乱颤,只说,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好人,她们像他的学生,可是更多人开玩笑,我要做你的女儿,妻子,家属,你要不要做我的客人?

在这一年,横跨几千公里的通信暴涨,兰先生每天都要从信箱里掏出厚厚的信封。

(他们工资微薄,阿礼变卖了自己的两台车,用于给当地购买电子产品。我问阿礼,从阿慈身上你学到什么道理?要变得很有钱吗?他回答我,“错,是要变得很牛逼,让其他人无话可说。”2063.2.23兰)

“姚月白和很多人都不一样。”阿慈说:“她学诗,像个纯洁无辜的女大学生,是的,就是你能联想到的所有刻板印象,单纯,天真,手无缚鸡之力,温柔可欺,楚楚动人。是最适合拿来破坏的那种姑娘。”(阿慈很喜欢这个光明街的女孩子,她才十几岁,叫姚月白。阿慈形容她,青白色,如月下观之。 一种花,好像是在月亮下看到的一样,风情楚楚。

姚月白是阿礼在光明街资助过的一个学生。在这一年,他经常带着学校的志愿者学生做慈善,深入到社区,黑街,红灯区,所有世人能想到的藏污纳垢的地方。

阿慈没有多少钱,但是阿礼知道她需要钱。当时阿礼是匿名,后来那个账号因为跨区手续费太贵被取消了,我重新帮他开了一个,给他们的公共账户打钱。2063.3.4 兰)

我问阿礼,你怎么走近她们?自甘堕落吧。

可是阿礼告诉我,“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和我的同胞一起选择到底是站在哪一边这个问题,我的立场属于宇宙还是大地,属于形而上的思辨还是实证主义的经验,我竟然要在这二者之间站队。我不选。我宁愿今天被流放。”

我觉得阿礼变了,我也说不出他变在哪里。他告诉我,“其实我和阿慈不同,我身上还是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拯救感,像个圣父。我学着对她们平等一些,给钱,听她们说话,陪她们聊天,组建妓权保障协会。但是我不能走近她们。”

“当我是个陌生人的时候,她们更有安全感。”

分享,示弱,分享那些痛苦,大家都是惨的,所以会拉近距离感。示弱也要真情实感,她们都是人精,一眼可以看出谎言。

我问阿礼,“你和他们说什么呢?”

我是很认真的。

阿礼说:“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甚至是直播打赏,所有和消费有关的东西,你觉得很鸡毛蒜皮的东西,她们要花大价钱去做,去花钱,去包装,去负担,这样他们才看起来像是个德尔菲诺的人。玉姐曾经有个小妹,最大的梦想就是住进天空之城区,因为那边安全,治安好,税收高,尤其是房税,新城区的房价也许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但是房税高地出奇。他们把税收高当成一个标志,一个摆脱了东区的符号。”

阿礼一开始非常白痴,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傻子。他给她们很多钱,后来他发现她们攒不下钱,她们把钱拿来供养男朋友,寄回家,或者其他。

而姚月白太清醒。她念过书,很听阿礼和阿慈说过的话,她想做个幼儿教师,因为她喜欢孩子,这里最想转行又感到最绝望的就是她,因为她觉得泥足深陷,回不去了。

他们在那里坚持了许多年,以至于光明街很多人和他俩很熟,但是那里人员流动性太大,好多人已经离开这里,停留时间最长的,反而成了他们。2066.6.1 兰)

(阿礼来信给我说,光明街所在的大区,前几年通过了卫生用品免费法案,但是不包括贝伦大厦,她们就跑去市中心的公共洗手间拿。阿慈很关心这件事情,那些卫生用品的确是公共的。但是如果光明街所在的大楼里也有,她们就不需要去公共洗手间拿了。阿礼说,阿慈可能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她想争取写市民议案,帮助在光明街设置一个卫生用品免费领取站点——但是这很复杂,阻碍很多,反对的声音声称她们肮脏龌龊,甚至骂她们的点子是“红日法案”——阿慈把这种谩骂照单全收,她准备将这个议案,真正命名为《红日法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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