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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带我出去的？

我想不起来了。

地面被水渍浸透，我恍恍惚惚看到阿柱趴在地上拽着我的脚腕，死死不肯松手。他的头发缠上我的小腿，一双凸出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少爷，你为什麽不给我报仇？”

长发几乎快将我的小腿绞烂，我痛呼一声，“砰”地一声倒了地。

阿柱一步一步爬到我面前，掐着我的脖子，呜咽道：“少爷，你要给我报仇，要给我报仇啊。”

他掐得我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时，耳边忽地传来剧烈的呼吸声。我眼睫一颤，奋力睁开了双眼。

不是阿柱。

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想掐死我自己。

我嘴唇颤抖着，背后冷汗直流。洛忻将我的手用力绑住，扶着我上了榻，“看见了什麽？”

我回过神来，面色是掩饰不住的恐惧，“是阿柱。”

“他、他让我给他报仇，可我，我没能帮他报仇。”

我有些语无伦次，说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含糊无比。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

直到手腕上染上鲜红，我低头一看，才发现，我好像哭了。

洛忻给我擦了擦眼泪，声音无比平淡：“我会帮你的。”

说完，他低头看我，“但前提是，你要好好养病。”

我没说话，洛忻又扫了我一眼，便準备转身离开。

我却突然想起了他的话。

沉默半晌，我拽住他的衣袖，突然有些急切地追问他：“后来呢？你弟弟，他后来怎麽样了？”

问题问得无头无尾，洛忻脚步一顿，沉默半晌，又偏偏哑声给了我答案：“死了。”

“和你一样，他被下了毒。我本来有机会救他的，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我僵在了原地，喃喃道：“那我，也会死吗？”

洛忻说：“人都会死。”

我擡眼看他，“我是说，和他一样。”

洛忻静静看着我，“我不希望这种情况会发生在你身上。”

我好似忽然明白了些什麽，问他：“洛忻，你是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吗？”

洛忻沉默半晌，避开了我的目光，声音少见地有了几丝波澜：

“……我是将对他的愧疚，补在了你的身上。我知道这样不对，可他希望我活着。”

“他死去之后的每个夜晚，我都在想，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是不是就可以救下他。可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我自己。”

“除了转移精神寄托，我不知道我还能靠什麽方式活着。”

我以为他是活得通透。

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通透。

他是早已经痛苦到麻木了。

我经过短暂的思考，觉得他比我还要可怜。沉默半晌，我将甜糕推了过去，把多余的话咽下了肚：“你别难过了。”

洛忻深深看了我一眼，“你和他，真的很像。”

“……但我不是他。”

“嗯，我知道，谢谢你。”

谢我什麽？

糕点也是他的，我的命也是他的。

我不过是在交换利益之后，履行义务罢了。

我有些疑惑，但并未将疑问问出口。洛忻默不作声地吃完一块糕点，忽地开口问我：“你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我回他：“哥哥。”

洛忻盯着我看了许久，笑容变得无比苦涩，“沈濯雪，我这样是在利用你，但我实在不想利用你。”

“你帮我治病，又帮我报仇，利用我是应该的。”

他低声说：“没有人乐意被利用的。”

我点点头，回他：“那你可以不把我当人看。”

他似是有些无奈，轻叹了一声，道：“沈濯雪，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我应该是什麽样？”

我有些疑惑，洛忻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吗？

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想做的事，全都做不成。我想坚持的东西，全都被迫半途而废。

于是我不敢再固执了。

我不敢再坚持了。

我不敢再做我自己了。

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什麽，好像是给阿柱报仇，但又好像不单单是给阿柱报仇。

……难道，是为我自己吗。

我自己？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惊惶不安，等到回过神来时，我早已泪流满面。洛忻耐心地给我拭去眼角的眼泪，问我：“沈濯雪，你痛不痛？”

药香味袭来，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麽，擡头彷徨地看着他，绝望地哭泣着：“痛……我痛……我好痛……”

我终于不再嘴硬。

原来人除了要报仇，还应该为自己而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