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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沉下,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侍郎这是去……买衣服了?”依稀分辨出是纪瑾年的嗓音,跟着响起个泠然若冰泉初淌般的话声。
“嗯,他如何?”
“不如何!”纪瑾年语气态度奇差,手中端着刚煮好的汤药,深深的褐色,飘起浓稠的药苦味。
“他本来喝了药在屋里休息,后来发现你不在,就出去找你了,估摸着是在外头吹了凉风,病情才又加重了。”
他们住下的时候,还未来得及买新衣,是故谢梓清穿得还是早前那身春衣,单薄得贴身。
然谢南洲神色平淡,并未因这话有过多动容,仿佛万年不化的坚冰,遥遥立于山巅。
眸光偏转,落在在床上那人的面上。
他紧阖着双眼,似乎睡得并不踏实,乌黑长睫不时翩动,眉头皱起,刻印下不适。
眼看着没了从前灵动的模样,憔悴许多。
谢南洲移开目光,将臂弯上挎着的厚实斗篷搁下,淡淡吐出三字,“知道了。”
纪瑾年听完这话,手腕一抖,眉头狠狠抖动,连脸皮都抽搐了下,“侍郎就这几个字要说?”
手里托盘上的药因为他的情绪变化而蕩起涟漪,“侍郎别怪我多话,谢梓清本来喝了药好好的,可就为了出去寻侍郎,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如今还睡在这种破地方,侍郎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吗?”
纪瑾年这话说得就好像谢南洲理所应当该为谢梓清的病负责,可事实上谢梓清要出去寻他,是他自己的决定,与谢南洲无关。
如此就显得纪瑾年的话很是强词夺理。
纪瑾年气在头上,说话也没经过大脑,之后一想,这关谢南洲什麽事呢?
于是不等他回答,径直端着药往谢梓清床畔走。
把盛满药汤的瓷碗放到床边,他顺势坐下,低下头轻唤谢梓清的名字,想要把他喊起来喝药。
谢梓清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双唇分开,露出贝齿,像即将旱死的鱼般,急促呼吸两下。
“谢梓清……”纪瑾年看他不醒,想着喝药不能耽误,就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一记嘤咛从他口中哼出,随后谢梓清翕动双唇,吞吐出模糊不清的字节。
“嗯?”纪瑾年好奇他在说什麽,脑袋凑近,灼热的气息扑在耳畔,字节虚弱地蹦出口中。
纪瑾年跟着重複,“南、南……洲。”
他反应了下,双眸陡然睁大,“南洲?!”
纪瑾年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屋里还未走的那人,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惊疑,就好像说:“你们俩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熟了?!”
屋子里静,谢梓清那一声梦呓含糊,但依旧听得清。
谢南洲在纪瑾年震惊的注视下,未作回应,反把目光旁落在床上人的侧颜上,静了息,之后走近。
纪瑾年瞪着两眼,眼瞧他突然走过来,很是不明所以,接着就见他伸出手,从床旁的小柜上端起了那碗热气氤氲的汤药。
纪瑾年:“???”
谢南洲向他递去个淡淡的眼神,瞳色浅似雪,“不走?”
“走?”纪瑾年还没理解他的话,边说边转动脑瓜,猛地灵光一闪,“你要喂他喝药?!”
一时惊得连尊卑都忘了,后面反应过来,立刻站起了身子,让到一旁,“既如此,就麻烦侍郎了,我去叫小二準备些吃食。”
他溜得很快,门开门合,两声响,人影就没了,剩下谢南洲立在床前。
谢南洲在床畔坐下,没有即刻动作,而是把盛着汤药的碗又给放了回去,之后敛眸,不言不语,也无动作,跟尊神像似的,端坐于神座上。
谢梓清昏一阵,醒一阵,以为已经从梦里醒来,实际不过是坠入了又一重梦中。
梦里是两个身份的交叠,一时是谢南洲在唤“姑姑”,下一刻又变成他恭恭敬敬地喊“先生”。
光影交叠,眼前飞花似的散乱。
再一亮,映入眼帘的是谢南洲恸动悲泣的脸。
心口很痛,蔓延至全身,血腥味扑鼻。
看着熟悉的景象,谢梓清蓦然想起来这是他为谢南洲挡刀后发生的事情。
“先生,不要,不要离开我……”
再一度经历,依旧是如梦魇般挥散不去的痛苦,心痛得好像被四分五裂了。
谢梓清流着泪,哽咽道:“南、南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
梦境外,谢梓清同样在哭,泣声响彻在他和床畔坐着的谢南洲之间,携有厚重的悲伤。
谢南洲掀起墨染似的长睫,伸出手指,到他泪湿的眼下,屈指碰了下。
凉丝丝的,如夜雨般微寒。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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