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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鱼摇头,给她擦嘴角的血,示意她少说话。
尹素容摇摇头:“再不说,就再也说不了了,我也没有旁人可以告诉,就劳烦你,听我最后唠叨一次。”
她连眼皮都快没力气擡起来了。
“我......我一点都不喜欢皇宫,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宫里的墙那麽高,那麽长,快要把人憋闷死,其实当初,我可以不进宫来,同宋家的亲事作罢,爹给我另找了一门婚事,那个人我见过,挺好的,人生得俊,性情又好,家里也好......可是我不愿意。”
她的神色恍惚,陷入回忆之中。
“我总想着,淳哥哥进了宫,他那样的性子,家里又遭了那样的难,必定要受人欺负,我不放心,他才考上没多久,科举一甲第七名,是天子门生,怎麽能受得了。”
“真傻啊。”尹素容叹了口气,笑起来:
“他根本不想见到我,从他入宫那一刻起,他早就不是我的淳哥哥了,而是宫里一名普通的小太监,我的出现,只会让他想起曾经,加重他的难堪,我们早就回不去了,可是我一直在逃避,不想面对。”
红鱼静静听着她讲话,指尖微颤。
是啊,回不去了。
就像她和那个人,永远回不去了,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容忍他对自己的伤害,无视他同周芸书的种种亲密,何尝不是在逃避。
她同尹素容,没有什麽不同。
都是这世上最大的傻瓜。
尹素容缓缓从枕下摸出一个荷包,放在手心看着:
“这是那年及笄,答应送他的礼物,可是我刚开始绣,他家就出事了,进了宫,又被许多事耽搁,我绣工不好,绣了这麽些年,才绣得这麽一个看得过去的。”
红鱼以为她会要她将这荷包送到宋淳一的手上,却只见她轻轻垂眼,笑起来,从荷包里掏出一枚小盒子递到自己手上,随手将荷包往地上一丢。
“贵妃,其实一开始我挺烦你的,甚至有些后悔救你,可你脸皮太厚,怎麽赶都赶不走,我也拿你没法子。”
红鱼也笑了,她当初日日去尹素容那儿坐着,也着实是因为无处可去了,如若不然,她不知自己会被憋出什麽病来,难为她,一直容忍自己。
她展开她的手心,写:“别死。”
尹素容嘴唇微颤,“我也不想死,我不想.....”
她轻咳两声,紧紧攥住红鱼的手,“可是不成啊,老天爷要收人,我拗不过它老人家,贵妃,有你陪着我,我很高兴。”
她平日里冷冷淡淡,不爱吭声,红鱼头一回听她讲这样多的话,可惜,亦是最后一次。
红鱼的手不自觉打颤,嗓子眼里好似被什麽堵住,见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盒子,接着道:
“这里头的东西是我爹生前给我的,我如今也用不上了,你留着吧,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红鱼没问她是什麽,只是一个劲儿点头。
尹素容:“我不应该进宫来,我应该早早忘记他,去过我自己的日子,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红鱼只觉她那只被自己握着的手,正在一点点变凉,连忙起身环顾四周,想着叫御医来瞧,可如今又哪里有御医的影子?
“贵妃。”尹素容忽然紧紧抓住她手,急声道:“你替我活着吧,替我出去看看,离开这鬼地方。”
她已经开始喘不上气,不多时,看着半空不住叫喊爹娘:
“我错了,我后悔了,爹,娘,你们别不理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渐渐听不见了。
“姑娘——!”雅兰扑过来,哭得撕心裂肺。
外头‘砰’的一声,开始响起炮竹声响,紧接着,又是各种烟花绽放的声音传来,明亮的烟火透过窗纱映照在红鱼脸上,晦暗不明。
她擡头向窗下的矮桌上望去,瞧见上头未剪完的窗花,这才后知后觉记起来,今日是除夕。
她本和尹素容约好了,一起守岁。
红鱼将地上的荷包捡起来,擡手,慢慢阖上尹素容未闭上的双眼。
西洋钟‘铛铛’敲了四下,惊飞窗下啄食的麻雀,它们扑闪着翅膀跃上枝头,接着发出几声与平时没有什麽不同的鸣叫,将人世间的哭声和欢笑一并留下,一路往上京东南角飞去,停在一处阁楼上。
周芸书随手撒了一把谷子在栏杆上,这些鸟雀也不怕人,不停啄食。
彩鹮从楼梯上来,将拿来的汤婆子搁在周芸书手中:“娘子,回去吧,仔细冻着。”
周芸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站着。
彩鹮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这位主子,越发叫人看不懂了,只能小声道:“娘子,那边传来消息,太妃娘娘殁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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