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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乱党的事处理完毕,已经是两日之后。
宋淳一原本还担忧萧既笙会因为关娘子的死而消沉一段时日,难以处理政务,可却发觉自己的担忧着实有些多余。
萧既笙很平静。
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除了将关娘子的尸身放在乾清宫,不让下葬,招来无数术士成日进出乾清宫外,他的言行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有一回宋淳一进去,正瞧见那些术士围着关娘子的尸身在跳大神,口中念着《度人经》。
陛下从前是不信神佛的,如今却让这些人在乾清宫大行其道。
可是不能劝,他怕劝了,如今支撑陛下的那根弦便断了。
御医在门口,听着庭院里术士们的唱词,满脸愁容,见着宋淳一过来,如见救星。
宋淳一往里间瞧了眼,道:“还是老样子?”
一位御医叹气点头。
自前日那场动乱过后,陛下便隔几个时辰叫他们过来一趟,却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关娘子。
陛下让他们为关娘子请脉。
可是关娘子已经死了。
那一日,他们战战兢兢将这话告诉陛下时,他只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谁知不过两个时辰,他们又被陛下叫了去,如此这般连日重複。
刚开始衆人还好,后来便不成了。
如今正值六月,暑气正一点点上来,关娘子的尸身昨日便已经开始出现尸斑,尸身也已经开始散发味道。
叫他们每日给一个满身尸斑,浑身臭气的尸体把脉,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可陛下每日与尸体待在一处,甚至睡在同一张榻上,却好似寻常一般,毫无异色。
不但是他们,每日来乾清宫回话的大臣也深受其扰,光他们知道出来被吓晕过去的,便有好几个。
那日宫里留下的血腥味儿被雨水沖刷,渐渐散去,更显得乾清宫的气味愈发难闻。
“宋公公。”头发花白的御医满脸愁容:
“您是陛下最信任之人,烦劳您劝劝陛下,纵然网罗天下术士,关娘子也是活不过来的了,还是早些叫关娘子的尸身入棺,也好停灵入土,没得叫人还留在阳间,不得安宁,对活人死人,都不好。”
“正是。”另一位年轻些的御医开口:
“天儿一天天热了,再放下去,若生了蛆,岂不是叫娘子难堪。”
“还有陛下身上的伤,也不能拖,公公,您——”
衆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这样的话,宋淳一这几日已经不是头一回听见。
他如同以往一般向御医们拱手:
“衆位所说的,奴婢全都明白,还请诸位这几日警醒着些,以备不时之需。”
御医们点头:“是,吾等愿为陛下效劳。”
宋淳一掀起竹帘进殿,一进去,一股浓郁的尸臭味儿便扑面而来。
即便是用上再多的冰块,也阻止不了尸体的腐败。
大殿外间空无一人,宋淳一直直往里走,只见萧既笙还是那身浑身带血的衮服,头发散乱,正坐在那边看奏章。
而他旁边,便是用被褥裹了一层厚厚冰块的御榻,关娘子正静静躺在御榻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若是他没瞧见她脸上的尸斑的话。
听见动静,萧既笙这才缓缓擡起头来:“淳一,你来了。”
宋淳一走过去,却被萧既笙唤住:“咱们到外间去,别吵着她。”
说罢,便起身拿着奏章出来。
宋淳一微微怔仲,面色複杂。
他这几日已经从周芸书和那小巫医那里知晓了来龙去脉,听闻真相的那一刻,他才明白父亲宋蒙当年为何执意要自己进宫。
他是要他没有退路,只能辅佐眼前这位被半道寻回,改头换面的天子。
他要让自己同他一般,时刻督促他抛却过往,变成一个新的‘萧既笙’,一个合格的大夏皇帝。
到云阳调查关娘子的过往时,他便应当想到的。
她的情郎关青溪,同如今的陛下,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若不是为了引蛇出洞,抓住北戎细作,假以时日,说不定陛下便能想起从前,两人将话说开,皆大欢喜。
只是如今......
他看了眼里头那具正在散发腐臭味儿的尸体,垂下眼帘。
说什麽都没用了。
珠帘响动,萧既笙走过,在上头留下模糊不清的血迹,宋淳一的手在上头微微拨动,最终拿袖子擦干净。
在禀明宫中今日事务之后,宋淳一开口:
“陛下,周芸书咬舌自尽了。”
萧既笙点头,没有吭声,翻开奏章,拿来朱笔批注,“知道了。”
“关娘子已经去了,陛下。”宋淳一着实看不下去,忽然大声开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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