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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知这父子二人的书信有什麽暗语,也不必费心思窥破了。”只要能威胁冯广梁,他说什麽江绎都不在乎。

“且看着吧,若是败露也只有南州陈氏倒霉的份。”就算是最差结果,引火烧身,江奎也拿他没办法,“我不过就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给江奎下毒不是真正目的,栽赃陷害南州陈氏也不是,江绎所图是打乱陈氏阵脚,逼迫他们将江奎挟持到南州,彻底开啓乱世。

“哥哥,要打仗了。”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江玄晖眼神描摹着弟弟逐渐成熟的眉眼,最后露出一抹笑,“你放开去做,匈奴那边哥替你守。”

冯广梁要毒杀他!

这件事拖沓不得, 和江绎随随便便一敲定,江玄晖就送信到岳府。

岳择端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上午收到信, 下午就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

冯广梁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烛火影影绰绰,灯盏中是剩余些许碎角的书信。

他忽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呜咽, 素日和气的假笑脸此刻挂上阴狠的冷笑, 细看他全身都在发抖。

“爹爹……爹爹……”

恍惚间的孩童尖声与青年嗓音重合,冯广梁剧烈呼吸着, 捂住钝痛的胸口灌下一壶茶水。

都已经这麽小心了,却还是被人威胁,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并没有唤起半分清醒。

“陈元兰!”

他此刻正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侍奉三十年的官家, 一边是唯一的亲生儿子, 两相抉择他究竟该如何办。

没有过多时间考虑, 陌生人丢来的一包药粉紧随而来逼他抉择, 在内宫都如此轻易的穿梭,除了陈元兰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当作没有收到, 第二次送来的就是儿子的血书, 令人作呕的腥味,触目惊心的血迹, 满篇的爹爹救我。

“我的儿子!”冯广梁将血书抱在怀中, 涕泪横流。

独处的黑夜总是会勾起从前,他自二十岁入府, 侍奉江奎三十年有余,忠心耿耿从未偏移。

走马灯很快到了末尾, 恍惚间冯广梁看见江奎吐着血,质问他为何背叛。

他闭上眼睛遮掩住懦夫的悔恨,最后睁开眼睛,哪里还有什麽君臣离别,有的只有无边黑夜与那一轮皎皎明月。

药粉捏在掌心,冯广梁已经做出抉择,他的时间不多了。

三日后的崇政殿,似乎有所不同,参汤是江奎每天都要用的。

冯广梁伺候他喝汤,在江奎即将喝下时手一抖全部打撒,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

“你今日怎的心神不宁。”江奎犯不上因为这点小事动怒,準备让人伺候着再换身衣裳。

“奴死罪。”冯广梁后退到台阶之下,重重叩首。

“不就是打撒碗参汤,起来吧。”江奎没当回事,却见冯广梁还是跪在原地没有动弹,渐渐品出些许深意。

一时间崇政殿鸦雀无声,冯广梁知道立侍左右的宫娥内侍必有陈元兰的人,他什麽也不能说。

“求官家赐奴死罪。”他的音调带着哀婉的尾音,“奴因一己之私,受人胁迫,以亲子为挟,在参汤里下毒。”

他做不出选择,在下毒的那一刻他便想到,儿子捏在陈元兰手中,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

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也不足以形容他的小人行径,他不能一错再错,毒害官家。

冯广梁要毒杀他!

江奎望着台阶下痛哭流涕的人,他已不再年轻,青丝被岁月浸染霜雪,如今穿金带银养得面色红润。

江奎就这麽看着他,恍惚间却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在他年幼被宫妃为难之时敢去闯圣人的凤阁,磕破脑袋才唤来太医。

“冯广梁。”他的嗓音沙哑,君臣对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朕对你不好吗?”

他这一生害过太多人,将军,文臣无一幸免,一旦危及他的皇权,谁他都可以毫不犹豫舍弃。

唯独冯广梁。

冯广梁跟在他身边三十多年,存在于他最孱弱之时,那个时候他还是先帝的四大王,被丢在皇城自生自灭。

那个时候冯广梁就陪着他,看他踌躇满志另辟蹊径,从百姓中汲取名望;看他韬光养晦伺机而动,佛口蛇心将兄弟一一残害;最后陪他荣登大宝,成为他的心腹。

“朕怀疑过任何人,唯独你!”江奎从来没有生过这麽大的气,他呕出一口淤血,“唯独你。”

天家无信任,他本以为自己是个例外。

“官家......”冯广梁无话可说,他知道大势已去,再无转圜之地,只能狠狠叩首。

“即刻将冯广梁打入天牢赐死。”江奎转过身去,听见侍卫拖动冯广梁的声音,再未回头,“给他儿子一笔钱,永永远远滚出京都,这辈子也别回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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