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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奎的前半生就像是用尽毕生运道,刚刚迈过不惑这道坎,他就毫无预兆地昏庸,先是孟朝云,后是栾川,奸相佞臣一个接一个的来,一点一点将大胤江山毁于一旦。
从前御驾亲征不可一世的帝王在五十六岁时受长生之道蛊惑,被一堆又一堆丹药侵蚀得鬓染霜雪,如今更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乌合之衆都能逼得他如丧家之犬。
“你太自负了。”陈元兰虽在凤阁吃斋念佛,对外面的事也是了如指掌,“自以为巫元丰是自己的人,却没想过他与巫湫潼暗度陈仓;相信孟亦楼的投诚,却没想过那就是迷惑你的权宜之计。”
“到头来,你还是只有倚仗我南州陈氏。”陈元兰随手摘下头上的凤钗,用力掰断,随手丢弃,“大军整装待发,官员也準备携家眷南下,就连百姓都人人自危,不过两个时辰周靖庸必破北城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若非嫁给江奎,她也不会中年丧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筹谋那麽多年,她终于迈出第一步。
陈元兰脚步越来越轻快,踩在断裂的凤钗上离开。
这一步太难迈出,江奎足足等到日落西山,殿中缭绕烟雾逐渐散尽之时,才终于下令南逃,放弃江氏统治近百年的京都,将皇城拱手让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屠夫,一个四年前由于他一纸诏书被强行捆去元州的役夫。
修筑龙台是为了歌颂他的千秋万代,如今一切偏移,他曾一手缔造近六十年最繁华的盛世,没等到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就站在遗臭万年的悬崖摇摇欲坠。
太过可笑。
就在他下诏不过一刻钟,听到风声的官员早早带着金银财宝候在南城门,大军也逐渐开始南撤。
慌乱之中,他只顾的上自己那一炉仙丹。
百姓嗅到紧张气氛,能跑的人带上家眷,草草收拾细软便跟在大军身后。
“那是......那是官家的轿辇。”有人在黄昏微弱的日光中认出城门外的金色马车。
可笑的是,京都百姓第一次见到这麽华丽的车架,却是在乱世开端。
马车终归是比不上骑马,行了三天,江奎还停留在孟州地界。
远在雍州的江绎爱惜羽毛,在巫湫潼的劝阻下随便派出些许兵力震慑周靖庸,免得他太过容易入住京都太过狂妄,弄得生灵涂炭,也免得有心人拿他铁石心肠大做文章。
终归是给了江奎喘息之机,谁料南撤队伍中流言纷纷,说此次乱世皆是因为妖妃郑瑗,要求官家处死妖妃。
江奎怎能应允,倒不是他爱郑瑗,而是这关乎着他的权威,若是他低头要郑瑗的命,未来等着他的就是步步退让,会有人一步一步来拉低他的底线。
寻常百姓谁会得知这种密闻,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多爱重郑瑗,怎麽敢传这种要命的话。
江奎的脑海中闪过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几天前才见过的两鬓染霜。
“你就这麽恨?”他下辇车,沖到身后陈元兰的车架前,身边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内侍宫娥,他毫不在意,总之没人敢将此话说出去。
“官家说什麽。”陈元兰掀开车架的帷幔,与江奎对视,她有南州陈氏作为倚仗,一如三十余年前下嫁落魄皇子时那般倨傲。
“恨什麽?”她像是反複咀嚼江奎的诘问,最后暮然一笑,装作没有听懂,“郑瑗吗?”
“我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不过就是有张漂亮脸蛋,有几分本事的可怜女人,她都不屑于对付。
非要让郑瑗死,就是江奎所想,逼他妥协罢了。
“你癡心妄想!”江奎甩袖而去,回到自己的辇车。
在帝后车架之后,那座雕花的漂亮轿辇一片死寂。
“娘子。”宫娥本想要宽慰几句,却发现郑瑗面无表情,就像是那些罪责并非加诸于她身上。
“翠禾,你猜我会死吗?”郑瑗笑道,手中把玩着精致漂亮的瓷瓶,见宫娥紧绷着唇拍拍她的肩,“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接下来的几天,责备,谩骂,就如腐朽盛世前对郑瑗美貌的夸赞般涌来,江奎烦不胜烦,陈元兰脸上时刻留着得逞的笑容。
“吴裴玉呢?”丹阳跟着栾川先回南州,现在跟在江奎身边的是闻言徽,所剩不多的将领之一,谁能想到他在从前只不过是个上朝都站在末尾的四品小将。
“吴院使腿脚不便,现在恐怕是跟着百姓。”闻言徽说的还算是客气,吴裴玉近乎被抛弃,如今已经是离京的第七日清晨,江奎才想到为他瘸了右腿的吴裴玉。
“是否需要臣将院使接来?”闻言徽愿意去走一趟,他虽从未与这位院使接触过,可也听过他的高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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