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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挽了挽袖边,随口问道:“看打扮,二位不像是丹阳人。”

江限在桌下敲敲少年的凳子,示意他噤声:“我们从清河来,想来此做些丝绸生意。”

神棍眼珠瞬了瞬,压低眉眼,悄声道:“丝绸还是算了吧。”

雨深

少年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人偏要来这等嘈杂的馆子,他根本不是来这里吃饭的。

——是来套话的。

江限坐直了身体,顺手拿起酒壶把神棍面前的茶盅倒满,一脸担忧地问道:“为何?我看你们这里丝绸铺子也不多。”

神棍看他是个会来事的,四处观望一下,发现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完全没人注意到这边,低声道:“丹阳的丝绸铺子都是段家的,之前也有人想来分一杯羹,下场都很惨。”

江限垂眸,这倒是段九方能干出来的,面上还是装作疑惑的样子:“段家?”

少年看着江限这幅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撇撇嘴低下头继续搅桂花乳酪。

这神棍不愧是“上通神言,下明人语”,当即从各个方面完整準确地剖析了新时代新征程丹阳丝绸行业的过去和未来的发展前景,全面深化了垄断独裁对于丝绸行业发展的恶化以及改革现状势在必行,面对当下技术生産方面的短板及滞销现状他还表示:“段家现在也算恶有恶报了。”

少年看他马上就要说道关键点上,擡头洗耳恭听。

“客官,您的面来了!”小二哥咋咋呼呼地把面放到神棍面前。

神棍满面红光地吸了一口面,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

少年:啊嘞?

此时天已经完全阴了下来,路上行人都开始匆匆往家赶,酒馆里的客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江限把他的茶盅再次倒满,神棍看了看天气觉得今天也开不了业,再说都说到这个节骨眼了,他也剎不住车了,继续道:“丹阳的人都说段九方是去了上京,实际上他是去了万灯楼。”

——万灯楼,江限窝了两世的老家。

如这神棍所言,二十年前段九方确实是他的下属,说是下属其实也不过是衆多死侍中最籍籍无名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逃离万灯楼的时候偷走了神器南安词,江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记住这个名字。

而江限也不会好心到帮一个叛徒除祟。

——他来丹阳城躲避仙盟只是其一;其二,清风门多是符修,顾许的修为在仙盟诸多剑修面前只能勉强做个脆皮,现在他没有一件称手的法器,迟早要凉,南安词出现得恰到好处。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得罪哪位大人物,偷跑回来了,三年之内就发达了。”

“哦?气运这麽好?”

神棍像是上头了,说话也无所顾忌了:“好什麽呀?看到段家的宅子了吗?那哪是人住的宅子?山北水南,阴气甚重,这是阴宅!段家发的是死人财。”

少年蹙眉道:“送葬的?”

江限淡淡道:“掏死人墓子的。”

神棍嘿嘿一笑,很满意江限的反应:“小友,一点就通。那时候我师父还在,劝过他,不听啊,后来就遭报应了,再后来收手也来不及了,所以说啊,缺德事要少干,会遭报应。”

段九方金盆洗手后就干起了丝绸生意,还把城中其他的铺子都排挤走了,安定下来后娶了六七房老婆,也算是家大业大,想生几个儿子来继承家业,可一连几胎都是小姐,后来终于得偿所愿,长子却是病秧子,幼时郎中曾言其活不过二十岁。

果然,段公子自幼体弱多病,稍稍长大一些又命犯华盖,住所常常不知所以走水,全房的丫鬟小厮都葬身火海,独独只有他活下来,十多年来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

段九方急了,从他大哥那里过继了一个儿子,没成想,这孩子在来之前身体康健,性格活泼,在段府住了月余竟变得病恹恹的,骨瘦如柴,全无了之前的生气,终于在一年前病死在后院。

说到这里,老头放下茶盅,阴森森道:“可见,段家的后宅会吃人呢。”

反倒是小段公子一身病骨,在这般邪气的宅子里奇迹般地活到了现在。

老头一饮而尽,撚着小胡子,幽幽道:“他这个儿子活不久,我看过他的八字,本就该是个死胎,这个行当的都福寿凉薄。”

江限想起之前管家对他说过的话:“听说段家有家祠,里面是供着什麽神仙吗?”

老头喝得差不多了,摊在桌前摆摆手,示意不知,脊背一弯,直接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江限连同老头的钱也一并付了,叮嘱小二哥安置好他。

少年看他要走,忙不叠把碗里的桂花乳酪悉数倒进口中,一抹嘴赶紧跟了上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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