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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尹昭清一页页翻着。
洪武十一年九月尸案不少,地方刑案共七十八起,顺天府四起,应天府只两起,每一案的尸状事无巨细,死期死因,尸体形貌皆无纰漏,就连发现尸首的报官之人姓甚名谁都有。
可怪就怪在,尹天府的那两桩案子实在算不得什麽大案,一是田户偷粮被察觉而失手杀人,二是兄弟分家因钱财分配不公而记恨谋杀,这类刑案父亲经手了二十年,根本不至如此棘手。
难道说父亲是在追溯从前的案子?若真如此,无异于让她再一回陷入困境,她毫无线索,很难再查下去。
她不是没想过此案或许就根本没有记录在册,可尸状皆是陈老先生亲自誊抄,不会假手于人,每回他需将整本文册送至刑部,刑部才可依照断判,陈老先生根本毫无缘由秘而不报。
誊录尸状的文册又皆为经折式,一本即为一长页,根本不能撕去纸页,且每月刑部上报圣上的案子宫中皆有册录入,想摘去某一案根本无济于事,而唯有篡改尸状,如此一来,需得重新抄录所有刑案于册才能不叫人察觉。
……
重新抄录?
电光石火间,尹昭清想到了什麽,她忙将书册翻至封页,封页后背有一黄纸覆粘,她微微掀开一角,只见上头干干净净,什麽也没有。
尹昭清心猛地一沉。
她又随手拿起手边的另两本文册,如法炮制,掀开后封页背后的一角,可连着好几册皆有一个墨点。这墨点是陈老先生独有的印记,她在父亲手劄上的所留亦是在陈老先生这儿学来的。
果然……她方才拿到手的那本文册是假的,根本不是陈老先生原先那册。虽说字迹丝毫看不出差异,可单单无墨这一点便可知这本文册t就是被重新替换过的。
如今还能知晓小案室文册放置方位的,唯有两人。
正是于回舟与当今的刑部尚书大人。
他二人是否沆瀣一气,如今还无定论,可她断定,刑部尚书必然逃不了干系。义庄的文册需与刑部的卷宗别无二致,否则皆为废本,需重查刑案。于回舟私自篡改毫无道理,若是遭受胁迫倒也说得通。
看来,如今这本文册中的八十四起刑案必有被人做过手脚的。篡改尸状,不是为了掩饰死因便是企图逃脱罪责。
知晓不可在此久留,尹昭清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整本文册,亦将八十四案死者名氏一一背下。遂将文册重新放回原位,依着原路折返。
她并未急于回屋,而是周折了一段路,绕至了一间库房屋前。
一年前,这是还不是库房,而是陈老先生卧房。看着眼前面目全非之相,尹昭清不免顿感悲凉。
外柱有灼烧过的痕迹,而如今的库房平地而起并无异样,不难看出是重新搭建。
这世上哪有这麽巧的事儿,整个义庄,偏就陈老先生的卧房被烧了。
尹昭清走近,踏入库房中,说是库房实则只堆放了些木柴。她拾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往地上敲了敲。
为将尸体留存地更久些,整个义庄皆铺设了青石砖,就连陈老先生的屋内也不例外。
好在那场大火只烧去了木桩,这些青石砖并未受损。
咚咚。青石砖上传来闷响。
她换了一块砖。
咚咚。又是一声闷响。
具体方位她认不得了,不过大抵实在原书房往北三步之处。
铛铛。青石砖传来清脆的异响。
尹昭清面色一喜,忙将石块丢在一旁,她从怀中掏出剖尸用的小刃,插.入砖缝中,沿着砖缝划开。
前些日子受的伤还未养全,如今用刀时腕口还隐隐有些疼,她深吸一口气,将刀入地更深,不过一会儿,只听吧嗒一声,整块青石砖被撬开。
尹昭清小心翼翼将青石砖擡起,不敢发出大响动。
尘土弥漫,她闷闷呛了两声。所有的不适在看到青石砖下的东西时蕩然无存。
是一只锦盒,盒内是厚厚一沓纸,尹昭清翻了翻,双眸大亮。
尸状!果真是陈老先生的尸状初稿。
验尸并非一蹴而就,皆须有了定论才可录入于册,简而言之,眼前这些零散的纸页正是小案室那些文册的初稿。文册可篡改,可初稿一直被陈老先生藏留于此,并不会作假!
尹昭清谨慎地将青石砖複原,才揣着手稿从库房后绕至她的偏房中。
她锁上窗门,迫不及待地在榻上翻看起尸状来,她将九月时的尸状拣出,一一摆在榻上。
中毒而亡,重物锤击死,口鼻窒息而亡……勒死……
谁都有可能出错,而陈老先生断然不会,他的尸状能与死因对上,那便寻不出差错,起草便是定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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