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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易之……”尹昭清迷了眯眼,借着胡府幽暗的烛火认出了来人,她便停下了身,“你怎麽会在此?”
薛易之看着她,唇角微勾,“怎麽,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胡凡庸跑了。”尹昭清知晓他来此绝非是恰巧路过,索性单刀直入,“他去的是观音山,密道早已被圣上封查,他本该无路可逃,是你将自己密道的舆图给他了,对不对?”
薛易之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低声喟叹,“尹昭清,你如此聪慧,为何还要来问我?”
“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偏帮于他?”
薛易之轻笑,“你为何会觉着我是在偏帮他?他逃出去,似乎不只对他自己有利……”
尹昭清恍惚想起卫骧的那句放虎归山,她似乎有些看不明白眼前之人,“你是在帮卫骧?”
薛易之失笑出声,“帮他?尹昭清,你也难得糊涂,如今翻的又不是卫家旧案。”他看着她,眼底一片深切。
她一怔,薄唇微动,“薛公子,多谢。”
薛易之笑得餍足,似乎只需这两个字便能填满心头的空缺。
尹昭清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腿上,自方才伊始,他这双腿一动未动,犹如死物,“你的腿……可还好?”
薛易之不在意地瞥了眼,语气淡然道:“还成,不过是再废一条腿,后半生都得在这木舆上度过罢了。”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面色陡然一白。
薛易之见她作此神色,反倒笑道:“你这是何神情,断也是断在我身上,你难过作甚?”
尹昭清眼底泛起一阵酸楚,“这一回,你可有请大夫好好瞧过?”
薛易之一怔,那若无其事的笑意倏地僵在脸上,笑意褪去,从他眼角的湿润中浮起了一层哀色,看着她时又是满目柔色,“瞧了,腿骨虽未断,但伤了经脉,就算养好了伤,日后也难行路……”
他声一收,突然笑了出来,“怎麽,不觉着我方才这些话是诓骗你,想让你怜悯我了?”
尹昭清看着他眸中映着的两个自己,只觉着自己要被湮没于这深邃不见底的夜色中,她喉间发紧,动了动,哽咽道:“对不住,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如此……”
他深沉执着的眼眸氤氲出她看不出情绪的雾气,他讽笑道:“尹昭清,少往自己身上揽愧疚,我早已说过,万事皆求自保,那夜也不例外,不是为了救你,我自己也想活命……”
尹昭清一噎,垂下眸,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她不蠢,几分真几分假她能分的出。
“尹昭清……”薛易之低声呢喃,“你与卫骧还是要赢过我了。”
她觉着他说得不太对,“有些事并非是以输赢来定论的。”
“世事不论输赢成败,又还有何意义?”他失笑,“不过还未到最后,谁也说不準。我手中有他们的罪证,可他们却没有我的把柄。即便胡凡庸获罪,卫骧也奈何不了我。”
“薛公子托着病体来此,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的?”
薛易之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笑得真切,“我送你过去,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府。”
尹昭清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这儿都是卫骧的人,谅他也不敢胡来。
夜色里,木轮的吱呀声尤为响亮。薛易之的木舆推得极慢,不过十几丈路,却像是走了好几盏茶。
“原以为应天府是个好地方,可住上些时日,觉着也不过如此。”薛易之打破沉寂,他的声音在夜色中似乎多了道不明的哀愁。
尹昭清也觉着诧异,从前也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薛易之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话。
她从前认理过于非黑即白了,但卫骧教过她,善恶皆是对人对事,无满善人,亦无尽恶者。这句话给薛易之再合适不过了。
若先前并未发生那些事,薛易之与他们应当也能走一道。
“薛公子要离开?”从他的话中,她隐隐觉察出了什麽。
“我说过我最厌恶冬日,应天府的冬日太冷了,有些受不住……我便想着,待十月一至,就南下前往广州府。”
尹昭清没接话,待事情尘埃落定,就算胡凡庸不将他供出,卫骧也定然会寻到他的罪证,届时他逃脱不得,恐怕连应天府也走不出去。
“那夜我与你说的,你可有告诉卫骧?”
尹昭清摇摇头,“还未。”
她说的是“还未”,而不是“并未”,薛易之一听便知晓她的意图,“再等等罢,等得来个合适的良机,你再与他说。”
“薛公子为何不亲自与他说?”
薛易之低声一笑,“这世间之事不是都要亲口言明,有些事从旁人口听到更好。”他神色暗了回去,没有再开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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