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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令人心情大起又大落,然而阿鲤是一条乐观的鱼,便将后半句抛之脑后,只让前半句进了耳朵。
她认为这麽强悍的能力普通鲤鱼绝对做不到,必须得是她这样的锦鲤才行。于是自那之后,阿鲤就十分珍惜自己锦鲤的身份。
周万程听完后哑然片刻,开怀地笑了起来。
他平素一贯温和有礼,那天临走前,却破天荒地较起劲,一声接一声“阿鲤”喊个不停,直将阿鲤气得面色涨红,却又因“腿脚”不便死活追不上,只得含恨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外面的人都像你一样坏吗?”
阿鲤有一天气沖沖地问道。
周万程摇头说不。
没等阿鲤讽他几句,他又恶作剧般地笑道:“外面的人可比我坏多了。”
阿鲤:“……”
第一次见面后,周万程将阿鲤的事情上报给了廉沥,可彼时的廉沥忙于修建宗门,并没有太把他口中的鲤鱼当回事,仅仅一句多加注意便揭过去。
周万程便多加注意了。他最初只是带着研究的心态观察阿鲤,后来混得熟了,也会给她讲些外面的事。
阿鲤总是听得很欢喜,常常问他许多问题,那些问题极度缺乏常识,但周万程并不觉得厌烦,一句一句地耐心给她解释。
他与阿鲤五年一见,每次见面时间不超过一盏茶,比牛郎织女也好不了多少。
因此相见的分分秒秒都显得弥足珍贵,也一次比一次更加珍贵。
周万程不是没想过到她离开静湖,但从没真正实践过。
带秘境里的活物出去会有什麽样的后果,他不敢想。
然而日益澎湃的感情终在一次变故中压过了理智。
——一个修士闯入三层,看中了阿鲤的鱼尾和眼睛,试图将其割下带走。
周万程赶到的时候,阿鲤那双黑亮的眼眸已成了空洞,鱼尾跟腰身衔接的部分不断喷出鲜血,将金红的鳞片彻底染红。
她尖叫着,扑腾着,声音和动作却逐渐微弱。
那举着血剑的修士见周万程到来,先是慌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他是自己这边的,便镇定下来,甚至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帮忙。
“周道友,这秘境中心居然有只鲤鱼精,我看她这尾巴不错,估计有些用处,你要不要来分一t截?”他殷勤地笑。
周万程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想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可怕,不然那修士死前为何如此惊恐。
待他恢複意识后,修士已经没了人形,地上只余一滩淩乱的血肉,而阿鲤躺在一旁,情况亦没好到哪去,气息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周万程看着她,倒映在眼中的赤红血色恍惚间尽数变为暗沉灰白。
他自认有一双巧手,能穿针引线,也能削木雕石。
可这双手连不起血管和断肢,救不了阿鲤。
他无心再顾及什麽秘境法则天道警示,慌张地将阿鲤从秘境抱了出去,逼迫医修为她这样一只妖精治疗。
——事情即是从这里开始,变得一日比一日糟糕。
“……我将阿鲤从秘境带了出去,找医士为她疗伤,她的尾巴保住了,可那双被剑气所伤的眼睛却怎麽都按不回去。”
周万程枯坐在牢房的墙角,面色憔悴而落寞。
梅落时静心听到这里,擡眸问道:“然后呢?你把她私藏在了器宗?”
“一开始的时候,是的,我把阿鲤藏在我自己的卧房里,想让她安稳养伤。阿鲤也很懂事,没有乱吵乱闹,但话也比以往少了许多。”
周万程嗓音愈哑,眼白依稀爬上点浑浊的血丝。
明明仍是青年长相,情态却已疲累得如同中年男子。
他道:“我最初以为是她伤得太重,提不起精神说话,后来发现,她的神智也在慢慢变得混乱不清,有一次我给她换眼药,她竟然迷糊地问我是谁。”
周万程苦笑一声,笑音近乎于泣。
阿鲤那时的状态差到极点,沦为空洞的双眼什麽都看不到,周身也犯着疼,因着外伤过重,身为鲤鱼的她甚至无法常泡在水里畅快游动。
周万程极想跟她多待在一处,陪陪她,可阿鲤的脾气却愈加暴躁,从言语怒骂,到拳打脚踢。
周万程从没有过抱怨,只默默忍受着,等她闹到没力气了,再小心翼翼地给她换药。
阿鲤有时也会清醒过来,倚靠着他,说,对不起,周万程,我不是能给你带来福气的锦鲤,我让你受苦了。
周万程摇摇头,并不多言。
凡间有一句常见的话,即人活着总该有些盼头,不论多或少,大或小。
但他那时确实不知该盼些什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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