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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什麽情况?”她在我对面席地而坐。

“我只要一开口,声带就是紧绷的,发出的声音也很奇怪。”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或者,心情过于紧张了?”

“我不知道。”我无措地看着她,“黛西,我晚上要是无法登台怎麽办?”

“我现在派人去请医生,先别着急。”

加特契夫是个小城市,尽管请来的医生算当地较好的了,但医生看了我的情况后仍然表示自己水平有限,看不了这种疑难杂症。医生推测病症可能是声带痉挛,也称为声带痉挛性发声障碍,其特征是喉咙有紧束感、发声困难或有时完全无法发声等。具体原因医生也不清楚,治疗的药物也几乎没有。离演出开始还有几个小时,为了不耽误今晚的演出,我决定注射一剂镇定药物暂时保证正常的吞咽和歌唱。

镇定剂的效果非常迅速。注射完之后,身体像是什麽都没发生一样。在后台化妆、换衣服、等待演出开始的三个小时我的内心翻江倒海。那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三个小时。我时而恍惚觉得一切都是在做梦,我还没从昨晚那个噩梦中醒来,时而猛地意识到,我注射的镇定药物会在几个小时内失效,我的嗓子、我的身体很快就会回到之前那个痛苦的状态中。

演出开始了。我像往常一样登台、演唱、和其他演员互动。前半部分一切尚且正常,到了后半部分,我感觉药效在下降,我的声带开始颤抖,我绷紧神经全力维持着自己的状态,即便如此,演唱仍出现了不可避免的瑕疵。每出现一次失误,我的心就猛地下坠一下。

谢幕完毕后,从舞台走到后台的路上,我完全地陷入了恍惚,眼前的路越来越窄,我感觉天花板在朝我逼近。我整个人被不断缩小的空间挤压、再挤压……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是一个女孩,她递给了我一束鲜花。

“您是哪位?”我勉强张开嘴。

“索菲亚·库兹涅佐娃,我的票……”

我感觉我的双腿开始抽搐不受控,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地板上。

我昏迷了两天,剧组不得不临时取消了剩下的演出。我们回到了彼得堡。彼得堡的医生为我做了更为详细的检查。这位经验丰富的医生认为,我患上的是一种罕见的神经性疾病。这种病发作时,患者会陷入完全失控的肌肉痉挛。也就是说,声带痉挛只是该病的一种表现形式。未来我可能会出现更多症状,譬如身体肌肉、脊柱抽筋。至于致病原因,医生也难以判断,他只是说,长期的精神紧张、焦虑可能是原因之一。

谢尔盖和黛西都建议我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再想演出的事。

生病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呆在家里。我尽量以积极的心态去治疗。我尝试了蒸汽淋浴以及各种非处方药来缓解身体的痉挛。我开始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身体。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我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自己,其中一个是躺着的我,另一个直是起身子俯视着自己的我。第二个我质疑着、审视着第一个我,责怪她,却又同情她。她抚摸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与之对话。

有时我也会完全地陷入消极的状态中。我不知道自己的病什麽时候能好,我能不能再次登台演出。我悲观地觉得自己的努力是徒劳的。我害怕见人,感觉自己渐渐失去了与人交往的能力。我开始厌恶每一个人,感觉人是无聊又自私的动物,就像一个旋转的圆规,以自己为中心画一个圆并不断围着那个圆转圈。

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卡佳,我想念她,同时又怨恨她。我总是默默地惦念她,而她呢?她也会像我想念她一样想念我吗?我开始思考爱的不均衡性,我认为一直以来我对她的爱总是更多一些。而她,即使没有我也总会有其他人陪伴在身边。我心里开始不平衡。我不想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会让我怀疑爱的纯粹性。毕竟,真正的爱是不会计较谁付出的多一些的。可我又是个世俗之人,现在还是个脆弱的人。我停止不了脑中阴暗的、悲观的想法。我矛盾又痛苦。

在我生病期间,家里不时有曾经向我示好的男士前来探望。我开始恋爱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满足自己报複、宣洩的心理才和别人在一起的。甚至说,我是出于好奇,我想知道卡佳在恋爱中的感受是什麽样的呢?恋爱会让人快乐吗?

我想我并没有找到肯定的答案。因为我在这些关系中即便短暂地感受到了快乐,但那种快乐是极其浅显的,仿佛一滴水珠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小圈涟漪就消失了。因为我感受过真正的快乐——那些和卡佳,和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耶夫娜在一起时发自肺腑的、深刻的快乐,所以一般的快乐于我而言低级又短暂。但恋爱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我感受到了陪伴,虽然过度的陪伴有时让我有些疲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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