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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德米特里耶夫娜会定期给我寄信,我也会回信。我用这些年赚的钱设立了一个小型个人艺术基金会,用来资助那些没钱学习音乐的孩子。索菲亚也得到了资助,她去纺织厂辞职了,找了一个时间更灵活的工作。一有空,她就会去音乐学院旁听。虽然起步的年龄有些晚,但迟做总比不做好。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成为一名音乐老师。
那几年,我和卡佳的关系有些疏远了。我们并没有不联系,还是会偶尔寄信给对方,但仅仅是为了告知对方自己的近况,情感交流几乎是缺少的。我在信中得知,她结婚了,但没过多久就离婚了。公爵夫人两次急性癫痫发作,险些丧命。卡佳的弟弟阿廖沙在十八岁那年爱上了一个伯爵夫人的养女,但那个女孩后来受伯爵夫人之命嫁给了一位将军,阿廖沙从此变得不爱笑了。卡佳一家后来也搬离了巴黎,去了卢森堡。
有时候对着信纸,我会突然不知道该写些什麽。没有陪伴在彼此身边的日子里,我们都独自走过了很艰难的路,有些心事也只能随风而散了。
伊琳娜长成了大姑娘,她也有了心事,有时我会听见她的房间里传来啜泣声。我从舞蹈学院的老师那里得知,彼得堡芭蕾舞团将在舞蹈学院选一名最优秀的学生,当作未来的首席芭蕾舞女演员培养。伊琳娜和玛莎同时成为了候选人,这意味着两个女孩之间形成了竞争关系。
伊琳娜刚学舞的时候——那时她还是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就告诉祖母,未来想要成为彼得堡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她为了梦想付出了全部努力。如今花季少女的她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她第一次受严重的脚腕扭伤是在十四岁,那次受伤也留下了长久的后遗症,她的脚腕只要一过度疲劳,伤痛就会複发。膝盖、腰肌劳损更是常见的情况。
相比于伊琳娜,玛莎更像一位为芭蕾舞而生的天赋型舞者。她的每一次舞动都如天使般轻盈、自由、灵动。她也很努力,但相比于伊琳娜追梦路上的艰辛,玛莎显得更轻松些。玛莎深知伊琳娜的梦想,本来活泼开朗的她在面对伊琳娜时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对方的心事。而伊琳娜在看玛莎跳舞时,听玛莎被所有老师表扬时,眼神里有羡慕,有欣赏,却唯独没有嫉妒。她们是竞争关系,却深爱着彼此,这大概是少年最美好的模样。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们终将迎来命运的分界线,但两人心中都会留下彼此曾经最美好的样子。
阿列克谢·费奥多尔耶维奇每隔一个月会来看望一次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他每次都穿着第一次来时穿得那件发皱的白衬衫。后来我才知道,那件衬衫是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年轻时候送给他的,他在箱底存放了十几年。
安东跟廖沙叔叔越来越熟悉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安东没有小时候那麽闹腾了,他会和廖沙叔叔谈论一些男生之间的小秘密。
有时候我很晚从剧院回来,看着早已入睡的两个孩子,会突然心生愧疚。相比于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对我的照顾,我对安东和伊琳娜生活的关照是有限的。
我对孩子缺少天生的热情。记得小时候,当我还和妈妈以及叶菲莫夫住在一起时,我们的街道上住着许多和我们一样的贫民。我时常能看见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女人,撩起破旧宽松的衣衫,露出有些发肿发红的□□,哺育怀里的婴儿。那些婴儿在我的印象里长得都很丑,而且髒兮兮的。婴儿嘴里拼命吮吸着一侧的□□,一只手贪婪地抓住另一侧的□□。女人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可在这样的场景里我丝毫感受不到温馨与爱,我只觉得恐怖和反感。我无法想象,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生命短暂地霸占,也无法忍受漫长地育儿过程。曾经,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有问题。
那条街道上还有许多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他们无法像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学习外语、艺术,只能成天在漫天的灰尘中奔跑、打闹。傍晚的时候他们带着两脚泥土、一身臭汗回到家,难免会被家里的大人训斥。我时常能听到隔壁,或者,隔壁的隔壁传来的大人的谩骂声、小孩的哭闹声。那些声音刺耳难听,仿佛不是人类发出来的,而是动物、或是电锯发出的。
对于我的母亲,我对她充满了同情与爱。可我一点儿也不想成为她那样的母亲。甚至,我立志要做和她完全相反的人。她为了男人和孩子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几乎完全地丧失了自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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