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印证(2 / 2)
又是一杯酒,不过这回舒让替公子其也斟上了一杯。
「当年,我出於制衡于伯的想法而建议让孟伯通接任仪官,而他也确实做得不错。如今他出现在你身边的理由,不多说便是要延续孟氏在定国的权势,而有什麽b帮助一个一无所有的公子登上国君之位来得有效呢?更别说他确实在这局中下了重注,一旦功成,从你的角度看去,於公他是有功,於私算是有恩。就算移封之事兹事T大,需要多花些工夫,但在登上君位後你还是得倚仗他,多年後或许还是得让孟少侯接任官职。正因如此,你那个原本会置身事外的岳丈才会加入啊。」
公子其如今想到孟彻,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他选择将你拱出,那麽于伯就不得不加入了,至於原因……这你应该是明白的。」
公子其捏着酒杯,缓缓就口,只觉酒水微温,还有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如舒侯所言,当初既然是为了制衡于伯才拔擢孟侯,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吧。」
若孟彻独占了拥立之功,那就算公子其与于辰有姻亲关系,不少事情也必然会靠向孟彻那方,而那时众人还不知道孟彻的目标在於移封,于辰自然不能落於人後。
「至此,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只要没出现怎样太大的意外,直到敲响丧钟为止,你都还是有机会挽回的,不过……无论是你、孟伯通或是于伯,你们三人都缺乏最为关键的一个条件,所以才会在这条路上走到了最後。也许中途于伯就已经後悔,可他当初没能阻止,也只能陪你走到最後了。」
「……什麽条件?」
「你觉得当初少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他的兄长,如今的祝官的?」
话题转得突兀,公子其只得愕然,没有回话。
「我当初教他应该懂得提防,祝官之才值得善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能用却不能大用……那孩子却说,他愿意信任兄长。」
公子其捏着酒杯的手蓦地抖了一下。
「若兄长想争,那我就是双手奉上也无不可。他当时是这麽说的,我对那孩子的想法无可奈何,只能让他不要再向别人说出口。或许是因为祝官太过优秀,才让他自幼开始便有些缺乏自信,而当他选择走上这条路後,他反而是开朗了许多,跟我教导的权术不同,最终他全面倒向了自己的兄长。或许正因为如此,当祝官在大疫期间倒下时,少君或许是所有人最为惶恐的,他甚至瞒着我私下去了祝官府探视,这才有了你们知道的,少君染病之事。」
舒让的言语有些颠三倒四,甚至语句中的称呼不断变换,可公子其还是能听明白,至少他明白舒让对他口中的「孩子」,那位定国的少君投注了多少的情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到他了病危之时,想的也还是定国、还是他的兄长。他说:如果能换回兄长一命,那就用我的命来换,那样对兄长、对定国都好。这样,你是否明白我为何会选择帮助祝官了?」
公子其没能回答,而在他放下酒杯那刻,舒让宣告了这诘问最终的答案。
「这话从我这里说出来或许有些讽刺,但──你们不如少君那般信任祝官,甚至你们根本不想相信他。于伯那怕是祝官的舅父,可他在两位公子之间选择了你,代表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外甥。不过想想也是,无论是谁处在祝官那样的环境长成,想来谁都不会轻信,就连你也是这麽想的吧。你要争国君之位,不就是怕受人摆布吗?你们不相信祝官自幼展现的恭顺之sE,想的不过是不敢落在他的掌握中。」
舒让此时依旧在笑,可不知为何在公子其耳中听来却似是哭声。
「你们当中最能持正审视祝官的只有孟伯通,可他是将祝官视为对手,所以无不费尽心思去思索祝官透露出的任何讯息,在可以cH0U身而退的那一刻不退反进,为的不过是攫取最後的胜利,而他到了最後一刻将一切串联起来……所以他才输得一败涂地。」
此时,舒让的笑意已非起初那般浅薄,笑出了声,仰起了头,半掩容颜,肆意放声,室内登时回荡着与潇洒去之甚远的笑声。
这让公子其心头仍是惊疑,只因他还是拿不准舒让究竟为何而来。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舒侯见教。」
「……问吧,反正今天难得说了这麽多话,也不差这几句了。」
舒让倒入杯中的不再是浅浅一摊酒水,而是几乎满溢,如同一泓池水那般,就在一饮而尽後,那曾狂笑未已的脸庞恢复了平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舒侯曾言,如何在败局中救回一隅,勉强算得上是一种胜利,那孟侯既然在最後一刻做出决定,倒向祝官那方,又为什麽舒侯说他是输得一败涂地呢?」
「啊,这件事情啊。」
舒让眼睑半垂,倒有几分睡眼惺忪模样,不过他也只是稍稍露出疲态,语气仍旧显得沉稳有力。
「刚才不是说了吗,于伯不相信祝官而选择了你,而他既然心有定见,那他在那次与祝官的会面中听到了什麽,又向你传达了什麽呢?答案就在那里。」
语毕,舒让便是当真垂下眼帘,在案前垂首,可公子其并不认为舒让真的睡着,这般作态只是要给自己时间思考罢了。
只是时隔多日,中间又是那些惊涛骇浪般的日子,一时之间要他回想还真的没有多少印象,几经思索後这才想起了一些片段。
于辰并未隐瞒与公子羽的对谈细节,在公子其的记忆中于辰算是钜细靡遗的诉说了一遍,当中也包括了让于辰投向公子羽那端的条件,不过公子羽并未接受,反倒是说了一段关於国君继承的事情。
具T的字句实在想不起来,但大致上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若非是他们的大伯──昔日的定国少君──在征隆时战Si,这国君之位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国君身上,而如今的公子羽更可能作为陵侯之子出生,而不会与国君之位沾上关系;哪怕公子羽没有真的提到,但其弦外之音也很明显,那就是若少君公子召未Si,这国君之位的争议同样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在这之後,则是此刻想来颇为讽刺的「君父仍在,岂有挑动手足相争的道理」吧,当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国君的Si讯,却还是能面不改sE地说出这种话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一番思索过後,公子其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甚至在许久之後重新审视,也觉得公子羽是在推托问题,不肯正面回应。
一回神,公子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舒让已然睁眼,默默注视着他。
「想出来了吗?」
最终,公子其也只是摇头,不过舒让对此也没有什麽反应,似乎这仍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啊,还是那句话──人会听进对自己想听的话,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见解。在你们耳中,他或许什麽都没说,可他终究表达出了他自始至终的同样一个念头──他无意争夺。」
这话让公子其不由得横目挑眉,只因为这话听来实在毫无道理。
一个打从开局就知道自己会赢的人说自己无意争夺,这并不是不能想像,但理解起来就像是耀武扬威地说「别争了,我不想跟你争」一般,除了讽刺外听不出别的意涵。
而在此时,本来坐得歪斜的舒让却是直了腰,甚至是稍微理了理衣服。
「无论你是不是能够理解,可他本来就是这麽想的,否则也不会在我向他传达Si讯时,他马上想到的就是向我提出请求了。」
发语同时,公子其只见到眼前人伸手朝怀内一番m0索,最终拿出了一个不过手掌大小的木盒,而木盒作工JiNg细,衔接处更是以h铜制作,显然是贵重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木盒被舒让摆在了桌上,推向公子其,发出了些许摩擦声响。
公子其的目光在木盒与舒让间几度周折,这才接过木盒,打开窥视。
「……枢官印信。」
当然,公子其并未见过枢官印信,因为早在他出生前舒让就已经是枢官,自然不需要这等东西来证明身分,而他真正见过的是余辰手中的户官印信,而盒中物与户官印信形状虽有不同,但中间的yAn文「枢」字却是明显得很。
公子其再度陷入了迷茫之中,只因他明白这印信的意义,可为什麽会到自己的手上?
「只要于伯能明白祝官的语意并向你传达,那无论是否真心诚意,你多半是会往祝官府与他一晤吧,而在後面的许多时日中你同样有这个机会,更别说是最後祝官还让吕家的那位带话给你,可你还是没有去。所以孟伯通才会察觉到当中的问题,并打算将你当成他最後的筹码,在最紧要的关头将你推出,换取倒戈的可能X,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输得一蹋糊涂啊。」
又是同样的评价,可公子其到此刻还是不懂这样的结论从何而来,因为就算是公子羽打算将枢官之位交给自己,也没道理不去驱使选择向公子羽屈服,再加上是其岳丈的孟彻吧。
「他请求我留下,而我则是跟他打了个赌,只要他赢了,那我就愿意留下来,而最後的结果……是我赢了,因为你跟我所想的一样,哪怕有许多机会去与祝官会面,直到最後你也没有去见他。」
这一刻,公子其那原本已平静下来的内心又起了波涛,哪怕这不是第一次听到枢让以近乎玩笑的口吻谈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即使其口气平稳,但他听来就是分外刺耳。
「本来我还要求要是你输了,要断去你一臂,啊,当然不是要砍你的手,不过来家的跟你一样只是被软禁,就知道他还是选择放过你,没有真的下重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的一声,公子其一掌拍在了案上,那一旁的木盒也因此跳了一下。
「你们到底将我们当成了什麽!任意处置的玩物吗!」
这声怒喝并未使枢让动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公子其的反应如何。
「若你当真这麽觉得,那你就要牢牢记住此刻的愤怒,越是深刻、越是痛苦,更该更牢记於心……因为你要是真的又在这种场面下失去一切,下场只会b此刻更加凄惨,而你不见得还有重来的机会。」
「这算是什麽重来的机会!用我被你们踩到脚底还不能反抗的屈辱来换吗!」
公子一把抓起木盒,才要甩手时,就被舒让伸手阻止,甚至对方的力道甚大,他一时挣脱不开,整个手腕都被按到了案上,顿时成了僵局。
「你之後要怎麽处理盒中物,是你的问题,但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是好好从这样的屈辱中学到经验,还是就此一蹶不振,同样取决於你。经过如今这回事後,仪、祝、枢官三个位置都必须换人,当中祝官人选不用你烦恼,但仪官跟枢官要交给谁,你就得好生思量了。」
「你在说什麽,那种事情只能交由国君……」
话语戛然而止,只因公子其察觉到了这次交谈中最大的谜底。
若按照之前听闻的事情来判断,身为枢官的舒让只会在这段时日中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来这里嘲弄身为输家的公子其,换言之,舒让亲自来访是有意义的,而这个意义就在於揭露谜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舒让自始至终都说孟彻输得一败涂地?
为何舒让像是教导弟子一般将整个局势讲解得清清楚楚?
为何舒让将枢官印信交出,却没有提及公子羽的想法?
为何舒让说所有人都不够信任公子羽?
为何说公子羽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争夺之意?
又为什麽说只要前往祝官府,他就赢了?
「王畿来的册封使已经在路上,过几天就会到了,而打从一开始不管谁输谁赢,结果都不会变,甚至应该说……走到如今的局面,谁都没有赢啊。」
舒让缓缓松手,而公子其自然也没了抛出手中物的念头,或者说此时此刻他的脑海可说是一片空白,盖因想通一切後,除了「荒唐」二字外什麽都想不出。
「当年先祝官说唯恐国失麒麟,这才带了如今的祝官来到定邑城。就算是深孚信赖的先祝官在东边发现了他,可我们却不知这头小兽到底是不是麒麟,那怕他始终安分,但为了防止他伤人,於是我们折其角、屈其足,更设重重阻碍。可如今栅栏尽摧,才知道先祝官所言非虚……算了,我累了,那怕这大半生的心血毁於一旦,也无所谓了。这小小定国岂能困住麒麟,便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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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畿敕使,或者被定国称为册封使的使者带来了王诏。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或许有人怀疑使者何以如此之快,但这点质疑在王诏的内容前,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或者说,那怕是深居宅院中的孟媛也能想像出,这在定国贵人的圈子里会造成多大的震荡,毕竟那可以说是颠覆了众人的预想,甚至会有人因此暴跳如雷的。
至於为什麽这道王诏如此骇人视听,其原由大抵如是──公子羽向王畿宣告君父Si讯,并称自己无德无才,膝下无子,不敢妄居君位,而希望王上明察。最後王畿那边表示深感兄弟之情,准许其要求由公子其嗣位,并封公子羽为殷侯,入畿待用。
孟媛是知道整个局势演变的,因为在舒让前来告知Si讯之後,公子羽发现她还醒着,就自言自语似的说完了整个计画。
说是计画,但所有走势只与两个人有关,亦即公子其与她的父亲孟彻。
旁人会许会将目光放在公子其身上,可孟媛知道这一切终究会走到最後一步的,因为孟彻有不能输的理由,而这理由只会让他不断追求大获全胜,直到最後发觉失败不可避免,最终退而求其次,如此而已。
这倒不是特别针对孟彻的设计,在孟媛看来,终究只是一个考验罢了。
如同舒让提出赌局时的要求般──「要我留下来帮助三公子,就证明他b得上少君吧。」
於少君其人,孟媛久居深院,并未有太多交流,可公子召却让她印象深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旁人见着孟媛,首先想到的或许是孟侯之nV的身分,然而公子召言谈之中多半无官身分地位,他真正在意的反而是孟媛与公子羽两人处得如何,更别说他是在孟媛小产後,第一个赶来问候的。
公子召便是这般亲切友善的人物,也正因为如此,孟媛才看得到他不堪肩上负荷时,那近乎心防崩溃的嚎啕。
他将身为祝官的兄长视为内心的支柱,所以在公子羽染疫倒下後,他竟是只身造访已然为了防疫而重重隔离的祝官府,就只为了探视公子羽一面。
哪怕公子羽倒下前重重严令,终也耐不住公子羽以少君权势b迫,那时,孟媛听见了公子召的泣诉,也明白或许那一切过往俱是佯装,这内心脆弱得不堪摧折的少年──不知为何,孟媛便是这麽想的──才是公子召的真面目。
讽刺的是,揽下照顾公子羽之事的孟媛并未染疫,反而是身强力壮的公子召在那之後染疫身故,这只能说是天意。
自此,一切平静已然揭破,而公子其最终没有通过考验,而孟彻跟着遭殃,如此而已。
若套用孟媛偶然翻阅书简中的祝人为文,或该这麽说吧……天行无常,人事癫狂。
哪怕是天地反覆般的立场对调,可在定邑城中却没什麽变化。
一方面是公子羽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而到了公子其手上也没了怎样改变的余地;另一方面则是是户官于辰保持沉默,孟彻更是早早被拔了仪官之位,哪怕公子羽不再代掌国事,他也仍是祝官,再算上卫官吕直与枢官舒让,想做什麽也是处处掣肘,难以成事。
当然,在正式的仪式之前,公子其最多算是少君,而在他的继任仪式後,五官人事必然会是未来定国的目光聚汇之处,不过这一切都与孟媛没了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如王诏所命,公子羽──或者未来会被称为殷侯羽──离开定国前往王畿的事情已成定局,而当事人也没有多少恋栈之意,若不是册封使因要覆命而走得仓促,说不定还可以一同上路。
决定简单,而忙碌的便是下面的人,当中也包括了孟媛的侍nV,至少她不只一次听到孟容与好姊妹嘀咕几句,但也总是假装自己没听到。
无论如何,一切风云变幻已成过往,她也要离开这居住数年的祝府内宅了,唯独临走前,孟媛再次举步往那院中角落去,几经逡巡,这才离开上了车驾。
相较於公子羽的挥手自在,定邑城外倒是显得颇为热闹。
当然,这阵热闹并不包括外围的国人,而是内圈中无论是送行或要随行的人员,当中更有定国侯伯子弟,当中包含了祝府执事与卫官长子,甚至是当初代表野人的使者。
孟适自然也是要随行的,只是他在吕志的引荐下去卫官府随卫官吕直「学习」了一段时日,直到临行之日仍是有些恍惚,似是受到了什麽打击,而没能将前来送行的孟和言语听在耳中。
「父亲听到王诏那日,气得砸坏了桌案……只能说姊夫做得太狠啦。」
身为少侯的他苦笑着这麽说,而孟媛对此并不意外,仅是微微颔首。
在孟媛眼中,孟和是有些与公子召相似的,不过她始终拿捏不准自己该用什麽立场与这位弟弟相处,所以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是聆听偶而给些反应。
此时,场面有了些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伴随着众人的讶异呼声,来者自定邑城东门出,在远处下了马,在不失礼的前提下快步而来,而众人侧目原因在於──他是来悉,未来该会是国君左右手的人物。
不管是否参与国君之争,都能知道立场反覆後,作为「最後赢家」的公子其处境如何尴尬,而他的左臂右膀前来送行,自然值得玩味。
只是二者并未在公众前交谈,反而是屏开左右,稍稍远离了人群,不过距离孟媛这边来得近了点。
交谈话语在晨风中飘来,而孟和对此似乎也有些兴趣,一时之间停了对孟适的叮嘱。
「此来不为他事,只是要问殷侯,若未来有变,是否会再回定国,为少君、为定国尽一份心,届时不论是何地位都将虚席以待。」
孟媛与来悉素不相识,对这话没有什麽反应,反倒是孟和有些讶异,稍稍睁大了眼,不过这般惊讶之sE并没有维持太久。
「时局至此,已成龃龉。若三弟真有心,来的便不会是你,不是吗?」
「……确实是我私自前来,但想来殷侯能明白。」
「未来三弟上有许多事,必然倚重来伯,可如今若是孟侯自承过失,愿与三弟和解,来伯以为三弟会接受吗?」
这话让孟和的表情变得僵y,或许是不知是否该继续听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现场的来悉也未能回应,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不过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若来伯有心,我倒是有一言相告,且看三弟接不接受吧。」
「还请殷侯赐教。」
「赐教说不上,往後三弟愿意信任的人或许不多,来伯自然在此列,可若往後犹有不能决断之事……找夫人或是弟妹商量吧。」
来悉或许不能理解这些话,可还是承诺会今此话带到。
往丁伯领地的路上,在晃动的马车中,孟媛有些昏沉,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
孟媛与夫人──当没有特别指涉时,多半是指那位公主──自然是见过的,不过次数不多,往来不深,孟媛只能感受到夫人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哀怜。
夫人坚持让包括公子羽在内的所有公子都必须称呼她为「母亲」。
於礼法上这并不是太过分的事,可这一声母亲叫出口的涵义倒是颇多,若是夫人膝下无子,由夫人亲自抚养的孩子便可能被视为嫡子,而明明有公子召这个亲儿,却还是如此坚持,甚至是自己扶养四公子,这同样是意义万千的作为。
至於同样被公子羽提到的那位弟妹,孟媛便对这位于家nV印象颇深,毕竟她是公子羽的表亲,又是nVX,所以要是造访,多半是得请入内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面对一个产後不到十天就抱着孩子登门拜访的nVX,想不印象深刻也是不可能的,哪怕她脸sE看来还有些缺乏血气,面孔上仍是挂着如同晨光那般的笑容。
孟媛拿不准对方到底为何而来,仅是礼貌X待客,然而她却将孩子往孟媛怀里塞,连侍立一旁的孟容都被弄得手忙脚乱,一会之後才让安坐踏上的孟媛抱好了孩子。
片刻之後,孟媛才受不了对方那笑脸YY的反应,将孩子还给了她。
若是寻常队伍,熟练的骑士快马驰骋之下,往来定邑丁领之间或许只需要大半天时间,可公子羽却是携家带眷,更有不少行李,所以这路程走了近三天才到。
这般大队伍过境自然不可能不先通知地主,是故远远便能见着有人相迎,为首者正是公子羽的师弟,如今的丁伯、未来的祝官。
较之其他定国要人来说,丁允相对疏离定国中枢,有人认为那是公子羽坐上了原本属於他的位置,这才b得他不得不远离定邑城,可在孟媛眼中却不是这麽回事。
公子羽如今身为殷侯,车驾自然合乎礼制,就是在车队中也能分辨出来,而丁允并非等待,而是早早趋近等着。
见着公子羽下车,丁允更是笑得开怀,只差没有拉着手就往邑中去了。
这对师兄弟无论旁人如何揣度其关系,但两人之间倒是没有多少隔阂,至少在听过他们的对话後,完全能理解那些猜测只是谣言。
「总算等到师兄了,晚点还要接风洗尘,先让嫂子去歇息一番如何?就住在师兄以前的院子里,我昨天已经让人打扫乾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羽望了望这兴奋得过分的丁允,淡然道:「祝官府就送给你了,你就只打算给我一间宅院做交换吗?」
这种玩笑岂是能对交情不好的人说的?车内,孟媛面不改sE,负责服侍的孟容身形却是抖了抖,不用细看也能明白是在忍笑。
「嫂子这时便要下车吗?车子直接驶到房舍那边也是可以的。」
丁允见着孟媛下车後也是一般热情,只是孟媛忍不住注视其脸庞,弄得他在自己脸上m0索了一番,孟媛才别过了视线。
作为丁伯,丁允在这些年中偶而也会造访定邑城,只是多半没有久留,虽会借用祝官府房舍留宿,於孟媛来说,身为丁伯的丁允并非亲属,自然不会请入内宅招待,而今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张脸g起了孟媛的一些想法,不过她没有开口,而是顺从其安排,先行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屋舍中歇息。
周围林木蓊郁,隐有流水之声,竟是显得暑气不盛,可在那之後孟媛身子有些发热,在侍nV摆设好寝具後,便是早早睡下,因而没有参与接风宴。
隔日,孟媛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仍有些恍惚,片刻後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此时公子羽已不在屋内,而窗外隐约有些人声。
那怕丁允曾言不必拘束,可孟媛还是在孟容的服侍下,换上了相对简便但仍是端庄的服饰,而由於前数日仍在路上,这梳妆之事自然简略许多,这回有了空闲,孟容便是颇为认真,花了许多时间梳理孟媛的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梳头的过程中,於孟媛的眼角余光中,有个影子在窗边摇曳着。
起初孟媛并未在意,只觉得那或许是树影摇曳,可梳头过程中有的是空闲,所以就在孟容稍稍停手的间隙,她看了过去,与一双眼眸对上了目光。
窗边便是座榻,窗格的位置并不算高,就是坐着便能看向窗外的高度,而那身影一顿一顿的在窗边探头,似是努力踮着脚一般。
察觉到孟媛的视线後,对方的身影迅速落下,隐没於窗缘。
「小姐怎麽了吗?」
「……不,没什麽。」
待到外出时,远处的树下,师兄弟二人正在石桌上对饮,不过按照祝人的习惯,那应当不是酒,而是茶。
「再过数日,曲儿便会回来一趟,师兄不待到那时候吗?」
「王命难违,且此去有些路程,若不早些准备的话,怕是赶不上时候。」
「啊,是了,明年也该派人去谒陵一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媛缓步而去,丁允见着了,又是一笑,接着朝向其後方一阵呼喊。
待到孟媛於公子羽一旁落座,才明白丁允是在叫唤何人。
那是仍垂着头发,衣着轻便的男孩,看来不过五六岁年纪,至於身高……若是踮起脚来,或许b窗格还高上一些。
「融儿,来见过师伯跟师伯母。」
孩子显得有些怕生,起初躲在了丁允身後,就是那双眼睛有些灵动,始终紧盯着公子羽,但架不住父亲几番推拉,这才向公子羽行了礼。
公子羽轻轻「嗯」了一声,一时间未有动作,後来伸出了手,在孩子的头上拍了拍。
「去玩吧。」
那时,孟媛见着了公子羽脸上浅浅的笑意。
在场三人见着孩子身影奔跑远去,唯独丁允摇摇头,笑骂了句「这孩子啊」。
「我去见师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丁允在公子羽的这句话後起身告退,说是晚些再来。
公子羽说要带着孟媛在外散步,拒绝了孟容随行。
走在领地中,偶而有人会发觉到他们经过,几经问候後,不少人远远的便是挥手招呼,而公子羽也同样招呼致意。
在这里,公子羽并不像在定邑城中那般是祝官、是公子,身受众人瞩目,反而更像是游子返乡般,接受阔别乡亲的问候。
这里是他的故乡,孟媛这般想着。
前行之路在屋舍间拐了个弯,远处是一片疏林,那怕是天光显耀的此刻,似也不能完全照透,显得有些幽静,不过那该是理所当然的。
公子羽师承何人,而那位师长如今如何,都是不言而喻之事,而人生到头会有怎样的归处更是毋需多言,自然不会是人多喧闹之处。
走过林间时,与待在院落时彷佛,隐约听得见流水声响,只是这里更多了婉转鸟鸣,唯有脚步b近时,才些许打断了这样的自然之声。
林道远处是一道缓坡,坡上虽有绿茵,却因足迹而分为二,一条小径蜿蜒划过,哪怕坡度缓和,又被前人踩得泥土转y,可这条路对孟媛来说仍不轻松,只得在公子羽的搀扶下缓缓登上。
在那缓坡的尽头,登顶那刻,景观豁然开阔,一弯流水沿小丘边缘流过,放眼望去是一派水泽景sE,芳草随水路蔓延而去,时而流水反映天光,又似玉带一般璀璨夺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光由远方返回,才知这山丘的背面竟是零星茔塚,不至於荒烟漫草,却也显得有些寂寥,而在这片故人归处之间伫立着一只白鹭。
不,那并不是白鹭,而是一名身着朴素的妇人,只是衬着远远的水泽风光,那端庄站立的身姿让孟媛想起了白鹭。
随着步伐趋近,妇人转过身来,g起了孟媛昨日的某个想法。
那是一对而平静而沉稳的眼眸,而妇人因岁月而老去的容颜却在这双湖水一般的眼眸映衬下,显得和谐,虽非慈祥却也让人望之便心生好感。
「来了?」
「来了。」
「何时要走?」
「再过数日吧。」
「不等曲儿吗?」
「……时间不等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短而仓促的对话过後,妇人款款而来,直到公子羽的身前。
倏忽,白鹭展翅……妇人张开双臂抱住了公子羽,那怕两人身高略有差距,看来有些像是对方在公子羽怀中,可孟媛没有那麽想。
数息过後,妇人这才退出些许距离,目光与孟媛对上。
「走了。」
妇人慧黠一笑,又似是向孟媛歉意一笑,仍是那般步伐款款,缓缓下了缓坡。
未久,公子羽领着孟媛前行,在一处坟前停下,闭眼合掌。
一阵风拂过山丘,卷起了应是来自坡下的落叶,一度引去了孟媛的目光。
「方才那位,是师母。」
孟媛看着公子羽平静的神sE,判断这并非谎言,不过早先的种种事端让她明白,说实话并不代表毫无隐瞒。
「在我儿时记忆中,她还不是这般X子,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她倒是洒脱了,有时我也不知道怎麽应对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语气略带无奈,可孟媛对此倒是能够理解。
妇人是公子羽的师母,此事应当为真,只是先丁伯遗孀怎可能对区区弟子如此亲昵,甚至是有方才那般的肢T接触呢?
公子羽、丁允、妇人,若再算上方才的孩子便有四人,而孟媛在这四人的面容上找到了共通之处。
不是说这四人全然相似,事实上这四人容颜各异,神貌不同,就是不常见面之人应该也不至於错认,可若是将他们凑在一起,或是先後各见一面的话,当能察觉到不寻常之处──那眉眼之处的神韵。
或温和、或平静、或慧黠、或紧张,即使是不同的感情汇聚其中,也能让人一望便知这几对眼眸的相似。
若说妇人、丁允与孩子长得相似情有可原,那公子羽呢?公子羽何以有所关连?再算上孟媛见着妇人时的直觉,她便明白了,她并不是第一次知道妇人的事情,只是从未将这些线索串连起来罢了──他们与自己相同。
「先师曾言,我为麒麟,实乃国幸。可我不明白,若我是麒麟,那我该做什麽,我该如何做,又该完成些什麽。父亲与二弟他们因我而苦恼,起了心思,却又受限於环境,最终无所作为,却又因无为而痛苦,直到最後。」
公子羽此刻仍旧望着眼前茔塚,自言自语一般。
孟媛仅是听着,只因这也不是第一次,甚至传来国君Si讯的那晚也不是,是从更久远之前那晚开始,公子羽偶而便会这般言语,也不在意孟媛是否会转告旁人──事实上,孟媛确实不曾向旁人提及,哪怕是父亲孟彻亲至也一样。
「那一刻,我在想……这有什麽意义吗?他们受外力而屈就,受限於一道又一道的界线,不能跨出步伐,而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後仍是如此,最终他们到底完成了什麽,又或者造就了什麽?我找不出来,所以我想去确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时孟媛会想,或许公子羽只是需要有人能诉说,而那个人也未必得是自己。
「此前局势为何如此克制?为何父亲如此瞻前顾後不敢行事?这一切的根源在於──王命。至王命作,太王承命,历代先王延续至今的那GU力量,造就了如今的王畿、镇国,以及囊括其中的种种礼制……也曾摧毁了远在北方的隆国。正因为有这样的力量存在,所以哪怕是恣意妄为的孟侯,最终也选择了屈服。」
孟媛仍旧没有应答,仅是静静听着。
「可若是这GU力量造就了历史,影响了现在仍旧活着的所有人,那又为何会是如今的模样呢?先祖与成王论对,王能夺锋,臣能安心。太王拥命而横扫天下,先祖应命而致天下太平……可父亲、二弟乃至於种种感受到王命之威的人们,他们真的能安心吗?」
这一切听起来太过遥远,孟媛并不关心。
「我要亲自去确认,确认如今王命安在。若我为麒麟,若父亲与二弟的人生当有意义,在王命之下或许便有我该为之事。」
风声将这段言语吹得遥远,与这空泛得如若自大的想法相b,听众仅有孟媛一人,如此而已。
这是个好地方,一个便於安心休养的好地方,孟媛是这麽认为的。
与见着公子羽的反应彷佛,此地居民见着孟媛所想的也不是她身为孟侯之nV,而是出於更加平凡而亲切的方式往来。
在这里,孟媛感受不到旁人压迫一般的目光,不会有人因为她膝下无子而侧目,可她想这是身为「公子羽的夫人」才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如何,孟媛在漫长的Si寂中,稍稍获得了安宁。
……可这有什麽意义吗?她的愿望不变,她的渴望未改,也从未成真,亦不会成真。
一双手压在脖颈处的感受仍旧清晰,只是那双手的主人已然远去,不知何时会归来,而她仍在等待,等待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的延续。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身影已与多年前望着的母亲身影重合,一般等待,可她没有犯错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打算,所以就只剩下等待。
或如她等待的人所说那般,受外力压迫而屈就是毫无意义的,可她的人生至此也没了别的意义。
或许留她在这里,是希望能找寻出不同的道路,然而她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哪怕无人再用那样的眼光注视着她,她也始终看着这样的自己。
到头来,答案仍未改变。
她仍旧在等待,等待远行的夫君归来,结束这一切的时刻。
《隐麟》一、家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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