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电话响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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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宣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期待的感觉了,他在生活中可以归属于等待的体验其实很多,等待地铁,等待红灯,等待微波炉,等待迟迟不到的那些人,他习惯了等待,可这些事儿是和期待不同的,只是为了维持生存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已。在小时候,徐宣眼睛还看得见的时候,经常期待出差的父母回家,他们会带回新奇的零食和色彩鲜艳的玩具,分离通常来说只会让徐宣难过一小会儿,因为很快,他就投入到对于期待他们回来的倒计时中去了,每一分钟都抱有希望。

可那时候总有个终点在的,星期日,要么就是星期一,徐宣知道父母总会无条件地应答自己,但等待李郁川的电话,却从一个短暂雀跃的瞬间,跌进了无尽长的失落中去,徐宣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动的期待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窗口的树被北风吹着,渐渐干枯的树叶,同海浪一般扑涌作响,徐宣把窗户开了一小个缝,冷风沿着窗框往屋里钻,他不知道外面是晴天还是阴天,只知道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下去了。

“徐宣呀,怎么把窗户开了,暖气要放光的啦,快过来吃饭。”朱阿姨匆匆忙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徐宣只听见“咣当”一声,大概是窗户被关了,朱阿姨拉着自己到了餐桌旁,还把勺子塞进了他手里。

徐宣今天没什么胃口,可还是舀了一口米饭进嘴里咀嚼着,像是要完成某种任务,唾液酶分解着淀粉,一点点甜味儿在舌尖,但对于徐宣来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朱阿姨见徐宣开始吃饭了,便脱了围裙,“阿姨先走了啊,明天见。”

“朱阿姨再见。”徐宣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握着勺子的手,往下落了去,房间再度陷入沉默。朱阿姨是妈妈过世后,舅舅找来给他做饭打扫的人,其实舅舅提过叫徐宣一起住,可徐宣还是想留在自己的家里,就算舅舅再怎么关照他,也不可能完全顾得上,他总得学着自己生活。所以这位阿姨每天晚上做好三餐分装好,徐宣只需要自己在微波炉热一下,把餐盒留在水槽里就行,偶尔舅舅和舅妈也会来看看他,徐宣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只是,有时候未免太安静了些。

一个人的时候,几乎不会讲话,眼睛不能看见东西之后,妈妈把家里的钟都换成了电子的,所以除了整点报时,连指针走动的声音都没有。

徐宣手里的金属勺子撞了下碗,这一点点响声,却叫徐宣心烦了起来。他早该知道的,越是期待才会越失望来着,可这时候,手机却响了。

“兹——陌生电话—幺—伍—幺—叁—……”

勺子敲着边缘滑进碗里,有两粒米弹出来掉在了桌上,徐宣摸着桌沿往窗边走,饭粒儿沾在袖口上,他看不见也注意不到,膝盖又撞了下桌腿,就这么痛着,慌乱着拿起了手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喂?是徐宣吗?”

“嗯。”

被电话信号处理过的徐宣的声音,变得稍微单薄了一点儿,李郁川捏着那张小小的纸片,手指总是忍不住在凸起的盲文上滑来滑去,他这阵子有点儿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社畜嘛,和磨上的驴差不多,也就多了个双休日。所以他忙得忘记要带徐宣去周姐家调钢琴的事儿了,还是周姐自己提的,李郁川这才赶忙给徐宣去了电话。

“我是李郁川。”

“嗯,我知道。”徐宣不会听错别人的声音的,即便是隔着电话。

“之前我不是说,有个认识的人要调钢琴吗,最近有点忙,忘记和你讲了,你这周日有空吗,或者其他时间,周末的时候都可以。”

“周日可以的。”

“那上午九点,我去邱庄站等你,你从哪个口进来啊?”

“C口,我住在C口对面的小区。”

“好,周末见。”

徐宣放下了电话,推了推窗,一丝凉风缠绕在手指上,好像之前心脏被缠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终于拉出了个头儿似的,他扶着墙回到了餐桌旁,饭菜有些冷了,但徐宣莫名觉得食物比刚才要好吃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周日,李郁川特地提前了些出门,从他住的地方骑车到徐宣那儿不到二十分钟,李郁川觉得自己已经够早的了,可到了地铁站,却发现徐宣早就到了,还同他俩第一回见着时那样,背着包,握着手杖,只是站在那儿就挺拔地像棵秀丽的树。

“徐宣!”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徐宣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李郁川的声音在周末的早晨显得格外有活力,他呼吸之间有些喘,听见这一声叫喊还没到三秒钟,徐宣的胳膊就又被李郁川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两个人好像都已经对这个动作无比熟悉了。

地铁比想象中人要更少,甚至还有座位,但即便是坐下了,徐宣也没有把手抽出来,依旧牢牢挽着李郁川,这个季节每个人都穿得像只臃肿的熊,车厢里空调开得又足,两个人靠在一起觉得格外地燥热。李郁川也不太好意思推开徐宣,就只好把拉链往下拽了拽,像是察觉到了李郁川的动作,徐宣往另一侧挪了挪,但没撒手。

李郁川无声地笑了笑,感觉对方像那种刚刚开始自己一个人睡的小孩,明明怕黑却不好意思承认似的,“一会儿周姐她不在,送孩子去课外班了,她给我钥匙了,让咱们直接进去弄钢琴就行,你别紧张。”

“嗯。”徐宣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李郁川是怎么看出自己紧张的。前一天晚上,徐宣确认好了好几遍自己的工具箱是不是齐整的,还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提前挂在了床头,他看不见自己衣服的颜色,手也只能大概摸出一个样式来,从柜子里挑了件以前舅妈说他穿了好看的衣服,摸着领口的扣子确认了好几次,然后这天早早就出了门,好像得确保这一次不会像之前一样,窘迫地面对李郁川似的。

“你就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也不会一直盯着你的。”

“嗯。”

李郁川对徐宣这样一问一个字的答已经有些习惯了,和他自己比起来,徐宣的话实在太少了些。李郁川觉得徐宣和自己父母年轻时有点儿像,就是那种,带点文艺忧郁气质,寡言又漂亮的青年,他的父母和电影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不顾家人的反对,在猛烈而快速的爱情驱动下结婚,然而有了李郁川之后,没几年就又分开了。李郁川跟两天爹,再跟两天妈,双方都觉得对方孩子带得不好,于是最后李郁川去了姥姥姥爷家,可能是他天生就是个乐天积极的性子,没有长成他父母那样,反而特别开朗积极,话有时候密得不一般,他看了看徐宣那双明亮而没有焦点的眼睛,忍不住开口,“感觉你好像不太爱说话,我有时候话特多,你要是嫌烦就跟我说一声。”

“不是,不是,你说……”徐宣又不自觉地抓紧了李郁川的袖子,“……我喜欢听你说话。”

地铁在疾驰中转了个弯,徐宣的身体跟着惯性往李郁川的方向倒,他又被对方扶住了,也许头的位置靠得更近了些,徐宣听见李郁川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着,呼出来的气在他耳边吹过,温温热热的,他听见他说“那就好”。

那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列车重新回到了平稳的轨道上,徐宣眨眨眼,跟着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设想了很多种情况,可和实际上和李郁川相处,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多心思。

时间,似乎与人分享着要消耗得更快,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李郁川看着徐宣打开了钢琴,这么重的东西在他手里只像打开纸盒子一样简单。钢琴之中,一条条弦嵌在精密的木质结构中,李郁川从来没见过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好奇心有点儿重,凑近了些去瞧,徐宣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他是看不见的,完全不知道李郁川靠过来了,一转身,和人撞了个满怀,徐宣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轻轻蹭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也许是李郁川耳朵的上缘。

“对不起。”徐宣下意识地先道了歉,往后退,腿压到了琴键的高音区,一阵强共鸣的声音不太和谐地响起,震得人的心脏怦怦直跳。

“不好意思,是我先凑过来的。”李郁川其实被徐宣撞得往后趔趄了半步,上次他就察觉了,徐宣看着身材修长纤细,但其实是因为个子高,靠近了觉得像一扇高大的门,力气也很不一般。

“我头一回看见钢琴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徐宣重新站定了,摸着自己的工具箱,拿出调律扳手来,侧身站在钢琴前,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李郁川对钢琴一窍不通,也对钢琴调律流程完全不懂,他往后退到一旁,把空间留给徐宣。不过看对方工作倒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徐宣穿着一件蓝色偏灰的衬衫,明明是有些像雾霾的颜色,却趁得他皮肤很白皙,脖颈修长,从领口延伸出来,虽然看不见东西,可他的表情无比专注慎重,袖子挽到手肘,一双手臂有力又笔直,钢琴在他的指尖发出最强响来。他还套上了一件黑色的围裙,这样看上去像在咖啡馆兼职的大学生店员,本来也就是大学生的年纪嘛,徐宣给他的名片上写着他的出生年份,还有血型和备用联系人电话,也许是像医院里病人手环那样的用途,他才二十岁,自己二十岁还在学校里逃课打篮球呢,徐宣工作的时候就像个真正的大人。李郁川默默退到一旁的沙发上,用手机悄悄录下了一段徐宣调律的视频,想着要是再有认识的人家里有钢琴,也可以介绍给他来调音。

钢琴的音色很好,旁人是听不出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徐宣却依然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紧握着扳手来回拧动,一边反复按着相关的琴键,短促而有频度的琴音从他手中一阵阵地响着,李郁川听着这声音,渐渐困倦了起来,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时,看见徐宣已经在收工具了。

“弄好啦?这么快。”

“嗯,这架钢琴状态很好,所以没花太多时间。”徐宣做事情不太喜欢被人打断,李郁川在这过程中几乎就没发出声音,也让徐宣觉得很舒适。

“能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你试试。”

李郁川小时候没学过什么才艺,像个野孩子一样在山里田里胡乱跑来着,所以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弹钢琴,所以就只是搭着边儿,小心翼翼地,轻按了几下琴键,完全不成旋律,好像还不如徐宣调音的时候弹得好听呢,“哎呀,我不会弹,你给我演示一下吧。”

被拉着安安稳稳地坐在了琴凳上,徐宣不知道要弹些什么,手指碰着琴键,钢琴漆光滑却冰冷,徐宣脑海里蹦出小时候学过的曲子,他记得乐谱上的每一个符号,自然而然地弹起舒伯特某一首即兴曲,温润的钢琴声在他手下中响起,跳跃,流畅,好像夏天的风急不可耐地要从门缝中钻进来,好像李郁川抓住他的手时那种感觉。

李郁川不太懂艺术,但他能分辨音乐是不是悦耳的,听着钢琴曲,站在旁边近距离地观察着徐宣,是种五感的享受,手指修长,在琴键上敲着,他的眼睛也很好看,眼角却有一块小小的伤疤,已经和其他地方皮肤的颜色差不多了,以至于很难察觉,李郁川好奇他发生了些什么,又担心这样的问题会感到冒犯,他死死按下自己的好奇心,等待这首曲子结束,为徐宣鼓起了掌。

“你弹得太好了。”

“没有,就是,一般的。”

李郁川发觉自己特别喜欢看徐宣被夸了之后那种腼腆而害羞的样子,头微微低下一点儿,把自己明亮的眼睛藏起来,可他连耳朵上都略微带红,根本就让人难以忽视。

“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地好,我都想请你做老师了。”

再被李郁川夸几句,徐宣觉得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脸红,因为他已经开始微微发热了,好在这时候,这个家的主人们终于回来了。

“小川,哎呦,辛苦你们俩,这是小徐吧,刚在门外我就听见了,这琴给弄得真好。”周姐一边把外套挂在门上,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女儿,“涵涵,叫人。”

“小川叔叔好,小徐哥哥好。”周涵涵还是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儿,还没变声的女童声响亮又甜美,可她这两句称呼,显然是把李郁川和徐宣给分隔开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回事儿,我从哥哥升级成叔叔了?”李郁川拍了下女孩的小脑瓜,管徐宣叫哥哥也就算了,怎么今天还给自己长辈分了。

“那个哥哥好看,嘿嘿。”

李郁川平时和小孩子玩得也好,以至于孩子们也不把他当成要畏惧的大人,周涵涵说完就跑到了妈妈身后,躲开了李郁川要再拍她脑袋的手。

“别瞎说,涵涵。”周姐把事先准备好的酬劳掏了出来,手晃了晃,不知道怎么递给徐宣,还是李郁川又做了回中介,接过来又塞到了徐宣手里。

“那就先这样了,有什么问题再找我们哈,周姐。”

整个过程,徐宣一句话都没讲过,就跟着李郁川出来了,他其实松了口气,徐宣不太擅长应付不认识的人,他喜欢钢琴,但世上没有只做事不需要沟通的工作。

俩人完成了任务,又原路返回,这次的地铁却极其拥挤,几乎是被挤到了车厢连接处最摇晃的地方,李郁川宛若一种本能似的,拉着徐宣让他靠在后面稍微有借力的地方,自己则只能靠一双腿试图稳住。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地铁成了巨型的沙丁鱼罐头,车厢中的空气也渐渐变得污浊,徐宣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但他可以感觉到,有更多人涌过来,李郁川也被挤得离他更近了,对方身上熟悉的柑橘气味儿钻进呼吸里。摇晃着的车厢让人站不稳,李郁川在一个转弯处,往徐宣的方向倒了过去,本来还维持着基本的社交距离,但这一下,李郁川直接扑在了徐宣身上,徐宣则立刻抓住了李郁川的胳膊,他来时握了一路,手感已经牢牢记在脑袋里了,好像是为了让李郁川更轻松些,顺势将人往怀里拉了拉,衣服都紧贴在了一起。

“抱歉,太挤了。”李郁川也感觉到徐宣在拉他了,他刚想要往后退,可后面挤过来的人立刻就又补足了那一点点小空间,李郁川靠在徐宣怀里,动弹不得的状态,对方用的衣服清洁剂不知是什么味道,闻起来特别香,李郁川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人发展亲密关系了,尽管隔着厚厚的衣服,这样程度的肢体接触也是久违了。他比徐宣矮了半个头,这个角度,视线就停留在对方的嘴唇旁,靠得太近,实在太近了,好看的人是不会因为拉短了距离而减少半分美丽的,单薄的嘴唇,流畅的下颌线,低垂的眼睫,一切都昭示着徐宣不一般的外表,李郁川清了清嗓子,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他明明只是乐于助人想帮徐宣而已,不想弄得像“见色起意”。

徐宣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李郁川毛茸茸的头发擦着自己脸颊而过,有点痒。身边的人们仍旧挤着,徐宣想李郁川的位置一定很辛苦,于是他努力地贴紧墙壁,把李郁川往自己身体的方向拉,这样看,几乎和拥抱没什么分别了。

不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环在腰间的有力手臂,让人难以忽略,李郁川默默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他就算再心无杂念,被一个好看的人突然紧紧抱住,插在心上的那只小旗子也是会微微摇荡的。李郁川深吸了口气,准备用劲儿往后为自己争取一点儿空间,在高峰期的地铁上被挤成什么样子都是有可能的,可车不遂人愿,又是一个转弯,甩得车厢中的人集体一震,李郁川不仅没和徐宣拉开距离,慌乱之中,还踩到了对方的脚。

“抱歉。”

地铁因为快速地行驶而发出巨大的噪音来,徐宣听不见李郁川说了什么,微微低下了头试图靠近,“你说什么?”

“我说,抱歉,太挤了,好像踩到你了。”李郁川稍微提高了一点儿音量重复了一遍,可徐宣弄不清楚距离,都要贴上来了,李郁川只能更加鸵鸟式低头了。

这次徐宣听清楚了,他回了句“没关系”,车厢又在这时激烈地震动了一下,所有人都往同一个方向摇晃,徐宣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蹭到了李郁川,这次大概是脸,比刚才还要更加柔软,他身上的柑橘气息也都涌了上来。徐宣也不知道为什么,像那会儿一样,心怦怦跳,可是明明现在也没有钢琴的声响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着头的李郁川,没有看见。

挤在嘈杂人群中的拥抱并不显眼,没人注意他们,这程让人心思杂乱的列车终于停了下来,李郁川松了口气,送徐宣走出地铁站,冷空气围绕在周身,这个年轻男孩拉着自己的胳膊,却没松手。

在某个时刻,会不会觉得,好像会和某个人永别不再见了呢?徐宣看不见,傍晚和午后的天色有什么区别他也无法说出来,可他知道,在秋冬季节的黄昏时分,空气的味道微微发冷,带着另类的清新感,可那空气却是坚硬的,刮着黏膜进入身体,他偶尔会通过这种方式记住时间的感觉,伴随着寒冷降临而永远别离,徐宣已经经历过几次了,他尝够了等待和孤独孕育的果实。要是在这里松开了手,是不是再也不能见李郁川了呢,对李郁川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的人,甚至不如街角的那位裁缝师傅与他更相熟,徐宣知道答案,可他不想这样。

好像有种摸不清的欲望堵在喉咙里,想要喊出来,但身体又不断条件反射般吞咽,将那欲望不断的往下压,脑袋里无数的想法互相推拉挣扎,最后却只是轻轻地喊出了李郁川的名字。

“李郁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嗯?”可能是由于自来熟的本性,李郁川在生活里很少听见人全须全尾儿地叫他的名字,冷不丁听徐宣这么叫,还有点儿不习惯,“怎么了?”

“李郁川,我请你吃饭吧,你帮我找了工作了,我想谢谢你。”这种简单的话,让徐宣说出口来,却有几分难度,他觉得自己是笨拙的,原本就不是那种外向的性格,在去了特殊学校之后,也曾交过同龄人的朋友,可大家都是盲的,而且无法像健全人一样,自由地见面往来,身体有障碍的人,最后往往身边就只剩下家人,幸运的话,也许还有伴侣。

徐宣说完之后,有些紧张地等待着李郁川的回答,他只感到身边的人动了动,却没吭声,徐宣几乎就要失望地松开手了,可耳边又响起了对方的声音,“这附近有家彦芳馄饨你吃过没?”

“啊?”徐宣反应了下,摇摇头,“没有。”他很少外食,独自一人出门吃饭不太方便,就算是家人亲戚,也都总是在顾忌徐宣的身体状态,徐宣从小就是那个懂事儿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不想给人添麻烦。

“那咱们就去那儿吧,那个店开了好多年了,我以前在这边实习的时候总去吃。”

李郁川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叫他一起吃饭,被人叫全名,总有一种上学的时候被老师点名的感觉,李郁川这种皮猴子,青少年时代没少挨班主任的批。徐宣虽然也有点老师的气质,但是他那么温和,怕是管不住人的。李郁川拉着徐宣的胳膊,打断了自己那没来由的联想,大步去了熟悉的馄饨店。

那是巷子里的一家小店,离地铁站不远,门口支着一盏低矮的路灯,摇摇晃晃,好像马上就要熄灭了,可亮了十几年也没坏过一次,这些东西,徐宣自然是看不见的,全都是李郁川讲给他听的,他说那家店便宜又好吃,老板的阿姨人也特别善良,店里还有只懒惰的肥猫,不过常常呆在厨房里不出来,徐宣就凭借李郁川描述的那些字句拼凑着,跟着走进了暖和的馄饨店里。

店不大,人倒是很多,屋里又热又吵闹,大概门口就是柜台,进了店门,李郁川就没有拉着他继续往里走,而是站在旁边开始报菜名,“徐宣,有虾仁鲜肉馄饨,香菇荠菜馄饨,还有蛋黄鲜肉的,韭菜三鲜……”

徐宣又下意识地往李郁川的方向靠,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李郁川讲话时呼出来的气喷在他耳边,奇妙的痒和热意从耳后蔓延到脖颈,徐宣真心喜欢李郁川的声音,是适合做安眠故事朗读的声音,如果能把他的声音录下来就好了。

“你要吃哪个?我平常…”李郁川一转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和对方离得那么近了,讲话都顿了一顿,“...喜欢吃玉米鲜肉的……”

“和你一样的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老板,要两份玉米的。”

匆匆忙忙点了单,李郁川带着徐宣往店内走,这个时间吃饭的人多,所以只能拼桌,他们和两个看上去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坐在一张四人桌的位置上,徐宣并看不见,只是被李郁川带到了座位,热而香的馄饨很快就端了上来,他摸索着碗边,抓到了勺子,汤中泛起的热气暖着指尖,徐宣很庆幸李郁川选了家这样的店,要是别的东西,可能根本没办法正常地吃到。

“好吃吧?”

“嗯,好吃。”徐宣冲着李郁川的方向笑了笑,以前妈妈说的,徐宣笑起来比较好看,所以不要伤心,要多笑笑,他想尽量给李郁川展示自己好的一面。

而事实就是,徐宣做到了。李郁川不觉得自己是个只凭借外表判断别人的类型,可人绝对是视觉的动物,刚刚他们一坐下来,旁边的两个女孩就沉默了,一个劲儿地盯着徐宣看。徐宣朝自己笑,笑得过于温柔了些,旁边人的目光就更加赤裸了,徐宣什么都不知道,可李郁川却莫名地有了些虚荣心似的,看啊,这么好看的人,好像只对我自己笑。李郁川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刚刚地铁上那个意外的拥抱弄得有些神志不清,怎么能对一个这么单纯的人胡思乱想呢。他埋头吃完了饭,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叮嘱徐宣等他两分钟,就跑到了馄饨店外。

在冷空气中抽烟是种奇怪的感觉,香烟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光源,但那就像冰箱冷藏室里的灯,明亮,却不暖和,李郁川的烟瘾不大,隔三岔五吸一支的程度,抽烟喝酒这些事儿,其实他一直到上大学才接触到,大学里什么人都有,所以也让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同性的。因为有人向他表白,他就有了男朋友,然后恋爱,毕业,工作,再后来,对方抛下他和别人结婚了,前两年听说还有了孩子,李郁川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喜欢对方,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儿。但其实那些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李郁川觉得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他有家人,还有很多朋友,不是吗。

烟很快就燃尽了,李郁川走到巷口,把烟蒂给丢进了垃圾桶,他特地走得远了些,想叫身上的烟味儿稀释一下。再次推开馄饨店的门,身子还没感觉到暖意,就听见店里有人在大吵大闹,桌椅被撞得歪歪扭扭,盘子和碗的碎片也满地都是,李郁川纳闷儿是怎么回事,大步跨着,想着得先把徐宣带出来,可往前一看,处于纷乱中心的人,就是徐宣。

徐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他刚刚只是在座位上等着李郁川罢了,对方大概只出去了几分钟,可徐宣无法度量时间的长度,感觉李郁川已经离开了很久,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想去门口,正巧后面的人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馄饨,两个人相撞,跌了勺子翻了碗,滚烫的汤都洒在那人身上,明眼人不看路,和小心翼翼的盲眼人,谁的责任一目了然。

“草,没长眼睛啊!”那人的声音很粗,猛地推了一下徐宣,周围的桌子被撞开,其他客人都闪躲开来,碗滑到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徐宣有些慌乱,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身体被推得趔趄了下,摸着周边的桌椅站定了,还在道歉,“对不起,我看不见……”

“瞎子还出什么门!”那人又去拽徐宣,他想闪躲,都找不清方向,还是被抓住了领子,可徐宣高大,那中年人只是体宽人肥,比徐宣矮了不少,要想拽动徐宣费了很大的劲儿,显得有些滑稽。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那人其实也并没有被烫到,只是汤弄湿了衣服,葱花掉在鞋面上,可那人是个好面子的,在气头上完全丧失了理智,伸出手向徐宣的脸打了出去,钝痛感在他的嘴角和下巴处发散开来,他的眼睛却仍然茫然冷静得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望向未知的方向,一瞬间,徐宣的大脑好像变成了空旷的白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回事儿?”

就在那人还拉着徐宣依依不饶,甚至还想再打他的时候,李郁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徐宣耳旁,那个拽他的人很用力,可李郁川把自己拉走的时候用了更大的力气,他看不见,但大概的方位上,徐宣觉得自己是被李郁川掩在了身后。附近传来和刚才相似的声音,人撞着桌子,餐碟杯碗摇晃坠落的声音,徐宣以为是李郁川被那人打了,可一伸手,李郁川回身还拉着自己。

“你他妈有病啊,他看不见!打一个看不见的人,要不要脸?”李郁川见了刚才那场景,也有点血气上涌,用力推了下那人,瞧见对方衣服上的水渍,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了,“碰到衣服了是吧,那对不起,我们会赔,你这打人算什么?”

“草,还有帮手是吧……”

那人身上略带酒气,被推了下觉得丢脸,分毫不让,上来又和李郁川撕扯了起来,徐宣只感觉自己被李郁川推到了墙边,屋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担心李郁川,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干着急,桌脚在地上尖锐地划过,擦着碎瓷片哗啦作响,衣物磨蹭,人们的低吼和尖叫都在徐宣耳边放大,再放大,他听见李郁川吃痛的一声叫喊,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很疼吧,比自己还要疼吧,徐宣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看得见的,要是他能看见就好了,如果他能看见,他能把李郁川护到身后,如果他是健全的,甚至一开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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