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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知道是梦,儘管知道梦随时会醒。

角落里的灯芯“噗嗤”一声,火苗抖了一抖。

王扶雅眼神飘忽着,看向灯烛。

烛火不知何时已经快要燃尽,热烈明亮的光芒明灭,是灿烂的幻梦,亦恍若绚丽的花火,难以再得。

她低头不说话,心中一时是如今的莫测局面,犹豫着低声道:「你就没有想过,倘若他们彻底弃了棋,北祁与南辰联手,你又有多少把握守住这个位置?」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两国联手,只有三成机会。」他顿了一顿,看了她一眼,神色柔和下来,「但朕不愿你们任何一人有事,所以……朕没有退路。」

她听得心里一颤,眼里划过一抹复杂的思绪,咬着唇没做声。

可他偏偏不放过她,静看着她,笑了声又道了一句:「至亲性命,天下不换。」

他要得这天下归心,也要身边至亲安然无恙。

就算撇了这江山,也不换至亲性命。

自从战事一起,元顥便离了王都,一走便是大半个月。

独留她一人,与秋穗待在宫中,静待消息。

那一夜,留下的那句未得答案的问题,终究没来得及回覆。

他甚至没给她任何机会,让她说出想说的话。

怕她孤单,安阳偶尔会来寻她说话,挑些趣事说与她听,秋穗亦时时和她说起近来的战况。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听的。

随着胜利的战报越来越多,她的心就越来越不安。

这一日,殿内终是迎来了一不速之客。

「雅夫人。」男人停步,站在门前,笑得隐忍。

王扶雅看见是他,微微瞇眼,眸中丝毫没有一丝意外的惊愕之色,只是开口唤道:「裴军师。」

眼前之人,正是本该随元顥出征的军师裴琅,可他眼下却如此不加掩饰,贸然现身此处,可见军情有变。

「或许,我该叫你裴司丞。」

闻言,裴琅隐隐带笑,向来清俊儒雅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幽深的笑意,轻易道出他的心思。

他眸中深藏的野心昭然若揭。

她知道,这把韜光隐晦的剑,终是隐藏不住了。

而这剑鞘一出,必得见血。

她有预感,也许、或许、应该……这天下,终归是不平了。

裴琅如今已是北祁的悬镜司司丞,统摄西境边防的军事策防,暗通情报,便是他潜伏西凉,将西凉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了北祁。

他早已背叛元顥。

「夫人果真心如明镜。只是你如此聪慧,应当知晓,如今情势危急,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什么意思?」

「如今南辰积弱不振,西凉试图吞併南辰,攻打北祁,待元顥一旦攻入寒谷关,领兵攻打南辰,作为南辰百年世家,却意图攀缘北祁的王氏,又该如何自处?」

一股寒意自心里蔓延,她却只是轻扬嘴角,淡声道:「若真有那一日,也是南辰国运尽失,命运使然,是生是死,便不劳你费心了。」

「你还心存侥倖,犹未死心。」他笑看她,唇角笑意分明未及眼底,「他已离开半月,你怎知他不是刻意隐瞒,带兵先行。」

她眸色微动,却到底不肯显出半分急色。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裴琅侧首望向一旁的窗外,缓缓道:「算着时日,也许他如今已到了寒谷关。」

寒谷关……

王扶雅垂眸,努力压下心底的不安,想起了那些远在江水之南的家人,生死未卜,若真如裴琅所说,那他们……

袖中双手紧紧攥成拳,念及那些从小养育她的族人,她唯一割捨不下的至亲,到底没法去赌。

她咬了咬牙,终是没忍住,开口问他:「他到底是你的弟弟,你就真的狠心?」

他微微一顿,眉眼隐在斑驳的光影中,看不甚清。

沉默半晌,他才沉声道:「有些事,终究难以两全,就注定了需有所取捨。」

世事难两全。

所以,他只是选择放弃了他而已。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想起自己做的选择,又有什么立场去评断?

他们到底是一样的。

她与他,皆做了一样的选择。

在取捨之间,选择了放弃他。

他侧头立在门边,迎着冷风,细看她眉眼,眼中含有深意,道:「你别忘了,你生于南辰。」

她别过头,闭了闭眼,「……我没忘。」

她没忘。

就是因为没有忘,不能忘,所以才辗转煎熬。

王氏贵女、南辰才女、北祁妃嬪……她有很多很多的称呼,每一个都是关于身分地位的象徵,昭示着她不凡的身分,眾人面前灿烂耀眼,可没人看见背后她曾背负着多少沉重的责任。

然总有一个人,是与眾不同。

他带给她一场短暂的梦,给予她从未有过的自由,只有他会唤她“晨晨”,知道她心中所想……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王扶雅。

也仅仅只是王扶雅。

可如今,梦醒了。

一切终将回归原点,而知欢乐须臾,即墬地狱。

她伸手触向窗边悬掛的一串铃鐺,那是几日前元顥遣人送来的礼物,说是能拦住恶梦,留下希望。

她撑着腮,伸出食指轻轻一点,发出了一声细微的铃声,宛如呜咽。

一场大雪覆盖万物,沧海桑田,从此再无所谓天堂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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