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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捷远许多年没来过了,不知哪里才是议事办政的地方,便在校场正中的兵旗下面停住,左右望了一望。
焦得雨赶紧就问,“少将军是先歇歇还是先吃茶?”
弓捷远仍若未闻。
焦得雨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耷拉着说,“少将军要给下马威也明说么!老焦哪里对不住镇东将军,要您这样摆脸色啊?”
郭全看不过意,提醒地说,“焦指挥使,这里并没有少将军,只有弓参将。”
“啊!”焦得雨这才反应过来,“是了!焦得雨拜见参将大人!”
“也没有镇东将军。”弓捷远终于开口,“焦得雨,你如今受韩总兵的管辖,自己不知道吗?”
焦得雨闻言竟然有些委屈,“怎么不知道了?我……”
弓捷远不教他说完整,“既然知道,你与本将有没有旧情旧谊,该当此时论吗?”
焦时雨给他抢白住了,回答不得。
“本将今来,”弓捷远继续说道,“想要当面问问焦指挥使,昔日李猛将军回防辽东之日,可是嘱咐了尔等,万一胶东更易统领,就要你们糊弄敷衍,专心为难上将,不把国家之事放头里啊?”
这下马威属实不小,焦得雨有些傻眼,张了张嘴,没答对上。
弓捷远狠狠拍了旗桅一把,沉声说道,“升帐,本将要点卯!”
好在该在值的军官都在,两位同知四位佥事加上二名镇抚都不缺卯,弓捷远烦躁稍散,缓缓丢了名册,端然坐在颁令房里,终于喝了口茶,“本将安心杀一儆百,指挥使倒也没给这个机会。”
焦得雨拿眼溜他,“老焦哪是糊弄防务的人?真不知道少……不知道参将大人的火是从哪里生的。”
弓捷远哼了一下,“我被扣在京里一年,看着在当小官,实则就是人质,处处被提防着,都能听说你们在这儿阳奉阴违不敬上官,还当自己很聪明呢!”
焦得雨既想反驳又不想反驳,“真他娘的郁闷,把咱将军削了许多的兵,还扣着少……参将不放,哪个不憋气的?可我怎么了?没守住登州卫吗?”
“你只是守登州卫的?”弓捷远又将茶盏顿在案上,“敌人打不进卫城来就算万事大吉了,海防上爬了多少虫子咬人也不要紧?”
焦得雨被他骂得失了底气,嗫嚅地说,“虱子虮子又不要命,慢慢抓么……韩峻也不认真给我钱粮,兵器更加费劲儿,我……”
弓捷远唰地立起了身,“慢慢抓?百姓家里慢慢死人慢慢受滋扰吗?焦得雨,登州卫与青州卫防寇不利,在京在外都有名的,这就是你一生戍边守下来的好功绩吗?儿孙若离此地,怕都不敢直说自己姓焦的吧?镇东将军带出这种指挥使来可不就该削权?”
焦得雨被他骂得应对不上,沮丧垂头。
弓捷远缓缓吁了口气,稍微平静平静心绪,起身就向外走,“我要巡防。”
焦得雨赶紧跟着,“少……参将大人还是先歇歇的。老焦给您备了好营房呢!少……参将大人小时候最喜欢这里的营房了……哎?!”
作者有话说:
20.22.24上午发文
第225章 驻登州千里桂糖
弓石弓秩自然劝不住弓捷远,最后还是郭全硬按了人。
弓捷远毕竟累得狠了,既肯歇了,便就早早睡在帐子里面。
焦得雨人虽然粗,心眼儿却很明白,当了半辈子卫指挥使,也能看清楚事,眼瞧自己凑不到弓捷远的身边,就只绕着郭全说话,“还请参副指点指点老焦,少将军小时跟我最好,中间虽然隔了许多变化,就没感情了么?怎么一味冷冰冰的?”
郭全忙说,“我无军职,只是参将大人的亲随,指挥使莫认错了!”
“啊!”焦得雨闻言就又点头,“没有也好。军户有什么好做的?又得打仗又得干农活,就像老焦,一辈子守着边荒地方当傻兵头,儿子孙子连家世好些的姑娘都娶不着,真真不如自由身呢!那你……”
“指挥使就叫我的名字,郭全。”郭全边说边观察这位老“兵头”,“我识得参将大人也不多久,总归知道他虽是个甚有脾气的人,却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发作谁。对指挥使这样态度么,我也没琢磨透呢!若想出来必然相告。”
“小郭兄弟,” 焦得雨苦着脸说,“我哪不知他是有脾气的?打小儿就是很有名的烈性儿,可是也很吃哄的啊!那时候只有右将军能够随便抱他,左将军也是常常遭嫌弃的,又说嘴巴臭又说胡子没刮,却肯给老焦脸,还让我吹海螺给他听呢!这么多年没见,老焦知道是他过来督军,高兴得不知怎么着,却如何……如何就哄不好了?”
郭全轻轻叹了口气,“辽东战事吃紧,参将大人看见你们这干老人儿,肯定越发牵挂弓总兵的。他如今不是小孩子了,心里藏着许多事情,哪是什么好言好语能哄得的?”
焦得雨闻言便点头道,“这话对。别说少……别说参将大人,就是老焦想起这个也很着急,只恨没效力处。”
“所以您也见谅些个!”郭全顺势地道,“参将大人怎么说怎么是,明日他要巡海防去,指挥使莫阻拦着。”
“是!”焦得雨便即应了,“老焦跟着就是。”
弓捷远心知肚明地做着梦。
梦里谷梁初袍端靴正地坐在将府大堂上面,神色阴沉而又叵测,缓缓地朝自己伸过一双长手,要抓他去王府。
这情节和现实有点儿出入,弓捷远也不觉得违和,只是心慌慌地,同时又很庆幸,自己告诉自己说原来刚打头儿呢,一切还早,且都不用着急。
而后就是身在什么山上,景色熟也不熟,他被谷梁初攥着脚腕摇晃,金环叮叮咚咚,突然就脱掉了一只飞到山涧里去。
弓捷远猛地醒了,头脸全都是细汗,心脏也呼呼跳,仿佛丢了金环是多了不得的大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脚踝,小硬圈子分明还在,好好地藏在裤腿里面。
只是刚才的动作剧烈了些,不小心踢掉了被中的铜汤婆子,发出咣当地响。
弓捷远先把自己吓了一跳,随即想起“何以致契阔,入腕双跳脱。”
谷梁初说这句时很不正经,弓捷远的心情却很郁悒——那刻也不沉重,如何就说到契阔上去?
郭全第一时间过来。
弓捷远看见他就叹息地说,“我没有事,只是起来坐坐,不小心弄出了动静。师兄放心歇着,铁人也抗不住给我这样折腾。你得学着弓石弓秩的本事,咱们才能真长久的。”
“小主子若肯考虑长久,”郭全也说,“要想法子实实在在地歇,总是这样不是办法。要知道调理起来总是很难,亏空下去却很容易。”
“就快顺过来了!”弓捷远点头应道,“我连做梦都想他的坏处!”
郭全闻言没有再说,“他”是谁,四个亲随全都心知肚明,可是靠想坏处就能“顺过来”吗?他们都没有底。
头日说要巡防,白天时候却又不忙,弓捷远只在营地里面四下观看,先仔细瞧小兵们的住所,又看他们开何样饭,午后还去卫所自拦的渔场和晒盐地瞅了一圈儿,问焦得雨吃不了的用不了的东西都怎么办。
焦得雨很实在地回答他说,“鱼干虾干就瞒着上官们,偷偷地跟内城的百姓们换点布糖和肉,回来分给随军户们的小孩子。也就够分小孩子的,老焦总是记着将军的训,兵练得勤,力气不都放在干活上面,并没许多盈余。盐就基本都上缴了,顶多抵些海田的税。咱们这边跟辽东不一样,仗打得少,巡抚们总嫌海边干养着人,老给摊派丁税亩税。全卫不到六千的籍,却总没个消停时候,不靠这些东西顶着,兵也当不踏实的呢!税也罢了,他们还怕老焦私下经营中饱私囊,真是小人之心。一眼望去全都是海,也不像有交壤的边疆,两下安生还有可以互市的地方,却让老焦卖什么,又卖给谁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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