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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的二十四卫也如颗颗流动之弹,分头砸进被爆炸声惊动起来的敌军之中。
刹那之间,惨呼倒地的,惊喝连连的,抱头鼠窜的,不知所措的,什么模样都有。
此起彼伏的爆炸带动一波波的冲天之光,映在这些可恨却也可怜的异族生灵脸上,将那些妙笔难画妙书难言的情绪和反应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天地之间。
不得怜悯。
弓捷远命令下属数着人头砍,自己不数,他没那个功夫。
箭射得快,眨眼之间提前装备得如同柴薪的矢菔便虚空了,不系也奔得快,片刻工夫已经带着主人越过兵寨大门,飞进那些睡梦初醒的元兵阵中。
临风如鬼魅般游动而出,长信似地索命追魂。
郭全没有真听弓捷远话,沿路只是贴着他的马打,二人距离不远,然而身边都是敌军,却没精力分神欣赏小主子的诡妙身姿。
便连谷梁初应该也想不到这个总在他的怀里汗流如雨的娇弱人儿竟然能有化身死神之时。
因不雄壮魁梧,这刻的弓捷远很似一抹幽魂,也像是个穿着雪裘亮甲的艳鬼,更是任何活物都不该靠近的那种仙灵,人随刀动,马随身来。
总有一二百条性命祭给了他,耳精过人的将帅听到郭全在远处喊,“够了小主子,回撤!”
弓捷远没杀过瘾,可他毫不恋战,转马就朝外奔。
自己不是自己,是二十几个下属的旗,这等时刻不能任性。
该撤的时候必须痛快地撤。
不系飞出北元营门那刻他又凌空而起,反乘马背,摸出最后一只钢箭朝营心处一个愕然而望的上等将官面门射去。
万千乱兵呼喝连连刀枪舞动,极细微的一声没骨而入,距离甚远的弓捷远再能耐也听不到,但他却甚自负地腾转回身,弯腰伏住不系的背,如飞而走,并没再做多余的张望。
正营前的那个北元大将双目圆睁,肉塔般的身躯缓缓而到。
身边亲兵这才发觉,呼啦围拢住他。
已是回天无术。
这就是战争。
一刻耽误就是一刻危险,饶是弓捷远的马快,奔到威平城下二十四卫也多先等着了。
弓捷远不及细数,仰头询问门墙上的郑晴,“还谁没到?”
“杜和也到了,”郑晴大声地答,“只差阮同。”
郭全闻言面色一凛。
那是最善奔的,怎么反而落在后面?
弓捷远缓缓拨转马头,极目眺向北元军营。
已有敌兵于慌乱中整顿好了队伍,呼啦啦地往这边追过来。
既是围困城池,所距并不遥远。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纵再能打,陷在数目众多的北元兵马之中结局也必是死。
顶多再杀些个陪命的而已。
当务之急是作速入城。
“许是伤了回不来!”郭全皱紧眉头,“不能因小失大。小主子,喊放闸吧!”
弓捷远微微摇头,示意他莫出声,而后侧过耳朵细听,须臾之后立刻瞪起眼睛,“井印井函迎上去接他!”
井印井函闻声而动,往前接了七八百米,果然看见捂着臂的阮同趴在马上,如飞接了回来。
弓捷远待那三人还有四五十米大喝了声,“放闸!”
城门轧轧降落,一行人马不待门平便皆纵马而上,城门立刻又拽回去,动作快得后面那些北元军骑堪堪追到跟前门闸将合跳上不去了,倒被城上射下来的箭矢扎成刺猬。
所谓千钧一发,便是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弓涤边早已守在内门口处等着儿子,一眼望到他的身影,越见雪色的胡须竟然簌动几下。
这不是燕京城。
这不是预料好的相见。
弓捷远拔身飞下不系,带着一身血腥和火烧火燎的硝磺气息扑到弓涤边的近前,张开双臂将他抱住,动情喊了一声,“爹!”
惦记了好几个月啊!
弓涤边的嗓音甚沉甚浊,仿佛受了烟熏似的,“嗯,好孩子……敌军在攻城了,爹去看着,你且歇歇。”
北元军营一场大乱,仓促之间整治不出十分像样的攻城,不过是被弓捷远激出来的气怒躁狂。
弓涤边永远镇定,这些没脑筋的家伙莽撞而来就是要送死的,大祁的兵总得成全。
在城上盯了一会儿,弓涤边习惯性地跟姜重商量,“挽儿确实杀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按说应该乘胜出击……”
“爹!”弓捷远自然不会去歇,此时已经跟到他的身边,“我刚射了他们一员大将,不知有多紧要,反正官不小的,自会乱上一乱。只是外面的兵属实不少,我们只是踹了一个小角,这时他们正调着阵,很快就能有秩序了,咱们出击的话也必得有不小损失。”
姜重闻言甚为宽慰,“少将军真是大长进了。正是因为他们人多,咱才一忍再忍,却非畏战,不过是舍不得自己儿郎性命罢了。两边都快山穷水尽,少将军不来,这两三日也要决战的了!”
弓捷远认真瞅他,“姜叔叔怎么安排的?”
“你从威宁过来,可曾发现那边的敌兵远低于此?”姜重问道。
“是!”弓捷远点头,“先只以为他们要集力气困住这里,想抓我爹,来的路上遇到送火材的,才知道那里只是作为供应支援,吓唬人用,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围的。姜叔叔怎不命令守将出击杀剿掉呢?”
“便想令其再薄一薄力气!”姜重说道,“届时暂舍威宁防守不要,奔出来杀翻了外面的敌军,而后立即赶往威平来援,咱们的兵力就不太寡于他们,自然稳操胜券。将军要这一战大捷。”
“唔!”弓捷远闻言摸摸皴掉的脸,“是好计策。可我既然来了,他们准备的那些火材也都炸掉了,那就不必再多等了。天亮之前我再率些人马奔回威宁,内外夹击,打个干净算了。省得回头城空,还恐散兵游勇祸害百姓。”
“好是好的。”弓涤边看住儿子,“你跑这许多路,还经一场恶战,不休整吗?”
“这就歇息!”弓捷远立刻示意弓秩传令,口内仍对弓涤边说,“都是师父送给我的精兵,有本事的。”
弓秩立刻便去安排队伍休息,郭全眼见弓捷远在与弓涤边说话,没往太前面凑,自去查看各人损伤。
只有阮同遭遇到个极硬的茬儿,被片弯刀砍落了马,连滚带爬地避了好几招才又翻回马背跑出来。
郭全瞅着张元和白裳给他治伤。
白裳先说,“没毒。”
张元也说,“这刀也够重的,骨头都断裂了,好在齐整,能长合的。”
阮同闻言放下了心,因为钻心疼痛所以惨白了脸,却对郭全笑道,“亏了小主子等我。追兵就在屁股挂着,我伤了手,没得再打,入不得城就是扔了!”
郭全闻言心内略生愧疚,却也不说什么,走开休息去了。
弓捷远跟着弓涤边走下城墙,当爹的说,“挽儿,你去我的屋里歇歇。”
“嗯!”弓捷远带点儿撒娇地说,“我也饿了,去爹那里吃点儿东西。劳烦姜叔叔扰人起来给我的属下都做一些热的,要汤要水。这一路来跑成干皮影了!”
姜重闻言立刻就去吩咐。
弓涤边带着儿子回到自己住处,那里距离城墙也不太远。屋中本有现成的茶,却不热暖,总兵大人难得奢侈,特地告诉亲兵,“烧火进来。”
弓捷远早喝够了兽皮味儿的水囊,见着茶就高兴,也不嫌弃冷的,捧起茶盏就喝。
弓涤边缓缓坐在桌边,眼珠儿一刻不离儿子的身,“你从登州那么远来,参将之身擅行擅动,委实算得胆大妄为。”
第239章 说心绪回打邻卫
几个月的惦记牵挂,又刚苦奔千里大战一场,弓捷远对弓涤边的那点儿隔阂早消散了,心里只剩父子之间天然的亲热,闻言便笑着说,“那怎么了?我又没有叛国,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爹要大义灭亲,亲自扭着我去皇上那里认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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