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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亡故参将受伤自是非同小可之事,山东都司的提刑按察使司火速派下办案的人。
一个年长些的经历看着十分老道,尽量挤了两分笑意给那沉着脸的焦得雨看,“明知指挥使大人军务繁忙,我等却也只得叨扰,都是公事,还望见谅!”
“叨吧!”因为弓捷远的事情,焦得雨这几天也没好好睡觉,满心焦急满脸烦躁,很没形状地说,“能叨明白就行。你们快点儿破案,若能找出解药救我参将的命,老焦定给你们磕头。”
办案的人自然不敢说那大话,尬笑着道,“卑职必然尽心竭力,尽心竭力!大人既然亲历当日之事,还请细讲一讲情形,或有助益!”
焦得雨没耐心讲,喊过焦润来道,“你记性好,就说说吧!”
焦润详细复述一遍当时的事。
办案的人如听鬼故事般,怔怔张着嘴巴,不敢置信也不敢不信。
焦得雨见了那样神情心里更加焦躁,起身欲走。
那人猛然醒过神来,忙喊焦得雨说,“请指挥使留步。卑职等人未听明白,这事情里和那宋大使的妾室有何关系?如何却被贵属捉来?”
焦得雨闻言登时就把阔身一扭,脸色非常难看地道,“哎呀?你们是来询问当日情形还是妄图救那小娘们的?是不是那个跑掉了的宋设又使什么手腕子了?若是作速将他押往咱这里来,老焦不多追究。否则莫说当兵的人不客气了!”
“没有没有!”那人连连摆手,“指挥使千万不要误会。卑职等人如何胆敢徇私枉法,实在没有明白而已。”
“你没明白有何干系?”焦得雨瞪着圆眼冷冷地道,“她个新嫁之妾,大剌剌地去给知府助寿,这边出了人命她那边立刻就跑,两位高手捉她也不能够立刻拿下,老焦还想知道什么缘故。且等着吧!如今王爷就在这里住着,一切自有这位贵人主持,待审明白自然告诉尔等。”
登州卫的老指挥使狠话说得震天,被他搬出去吓唬人的王爷却没半点儿心思在别的上。
郭全和师父都非寻常的人,他们都没审出实情,谷梁初并不打算亲自上阵,只怕自己一时恨太急了会把那个东倭女子活撕碎了,反而失了人证。
如今最最重要的事是不能让弓捷远一味猛烈地热,同时还不能太凉太冻着他。
得哺他水。
几日不食,得哺牛乳。
这些都太费力气了。
谷梁初不怕折腾不怕累,只是看不得那一身伤。
后腰上面老大一片灼伤燎泡,经这几日折腾早溃烂了,时时淌着脓血,素白的绢换不多久就浸透了,每片都是触目惊心的图。
双腕双踝都是刀割的口,那是柳犹杨给他大放血的地方,谷梁初不知师父当时是何心情,他只清楚自己一看这些皮肉翻卷之处心就碎裂一遍,由整颗的变成许多血瓣,再由能看见的东西一点一点化作肉泥,齑粉……
那么好的捷远为何要受此等酷刑?
他飞一趟辽东都能安然无恙。
谷梁初的胸腔里面始终空荡荡的,整个人似没有根的皮囊,往上升不起来,往下落不下去,魂不守舍,舍无梁柱,要撑着形实在太难为了。
若非还要照顾爱人,谷梁初也想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
一处睡,睡醒了什么都是好的,那是多幸福的事情。
啪嗒一颗水珠滴在弓捷远的脸上。
谷梁初自己都吓一跳,他还以为是出汗,连忙抹抹额头脖颈,谁料各处都是干的。
因此十分疑惑,仰头往梁上看——那里挂了冰块不成?在融化吗?
其实只是一滴眼泪,坚硬如铁的朔亲王爷太久没哭过了,对那东西实在陌生。
但他并没去揩那滴眼泪,只是怔怔瞅了须臾,而后探头过去,把吻印在那滴眼泪上面,像在火漆上面拓了个戳,能把什么东西封住。
“捷远,”他喃喃说,“孤日夜在想你,终于来了,你都不想瞅瞅孤吗?为什么这样对孤?孤没有你想象的恁般吃吓……”
因为无法近得弓捷远的身边,李家兄弟也很烦躁。
两人一起坐在登州岸边,眼睛眺着汤汤海水,神色之间全是苦恼。
李愿儒先忍不住,蹦起来骂,“这他娘的胶州海防果然有事,少将军半点儿没有猜错。那便明晃晃地来么,却使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实在太不要脸。”
李望儒比他平静些许,说话之间却也藏不住恨,“龌龊之国自养龌龊之民,反之亦然,龌龊之民还能拱出什么好朝廷吗?他们便是卑污惯了,全靠阴私坏手讨便宜的,久来如此成了信念里的天经地义,兄长只气何益?唯有大灭其锐才能治老实的。”
李愿儒跺跺脚说,“我怎不知应该大灭?可恨有用之身总是不得施展,还指望着能为少将军好好效一效力,他却……他却……嘿,此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失掉了可追随的人,还得回去闷造兵器,也不知道都用何处,如何能有亲自杀敌来得痛快?”
“所以就莫说些不吉利话!”李望儒语气幽幽地道,“还是盼着少将军快好起来,一起去报今日的仇,也报海线上的渔家累世之仇!”
李愿儒闻言没再言语,向着海风来的方向闭了眼睛,心里默默祈祷弓捷远顺利度过灾厄。
柳犹杨和郭全也在各自屋子里面祈祷。
二十四卫和登州所有将士都在祈祷。
弓石弓秩一瘫一靠地守在弓捷远的门口,到了此刻也只剩下祈祷而已。
而心最诚那个,无疑是房中的谷梁初。
整夜安静,谷梁初没让一处冰块融在弓捷远的身上,时时替换那些口绢额布,不叫他的口唇鼻端干裂,不让他的脑门烫得炙手,每过盏茶时分便往他的嘴里送水送乳,一点点的,不急不躁不停不歇,全不知累。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们不舒服时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啊?不用他是王爷,但有真心就好。
第251章 互慰藉不见阎王
许是太多念力集在一处到底有用,天将晓时,始终昏睡着的弓捷远终于动了动眉。
谷梁初立刻就发现了。
像是得了至宝,朔亲王爷激动难言地凑到弓捷远的眼前,极其小心地唤,“捷远?”
弓捷远拼出全部力气撑开眼缝儿,瞳孔晃了良久才稳下来,可他又没力气好好说话,直到虚不成影的谷梁初终于变清楚些才哑着喉,“你……”
只吐一个字来就被自己那种声音给吓到了,弓捷远的嗓咽之间似是存了满满的沙,气息出不去,声带却又撕皮剐肉般疼。
“莫急莫急!”谷梁初连声哄他,“莫急着说。你能醒来已不容易,这就是见好了,剩下的事都慢慢来。”
都慢慢来?
弓捷远的心里非常着急,他的手足都无力动,身体也全瘫着,下腹里的尿泡却紧涨着,满满都是小解欲望。
若非实在憋不得了,大概也醒不来。
可是那种感觉只他自己知道,不能说话别人就不得知,只能瞅着他急。
谷梁初眼见弓捷远的脸颊更加红赤起来,心里越发担忧,赶紧拿过水来想再喂他一口。
弓捷远听见那个含水之音立刻就破功了,怠着工的声带紧急送出几个字来,“解……解手!”
谷梁初先是一怔,随即狂喜起来,手忙脚乱地蹦下床去,没头苍蝇一般寻找夜壶。
他终不是会做恁种事情的人,原本很好找的东西,样样都很厉害的朔亲王爷竟然用了好大一阵工夫才颤着手提来,脸上仍是喜不自胜的笑,“来了,捷远,来了!”
弓捷远眼瞪瞪地看着这个最最亲密的人,身体虽然不能自主,神思已然缓缓运转起来,他蹙蹙眉,很有一些无奈地想:自己和谷梁初就是这种缘分了吧?若不分开,若不误会生气,就要生出各种不堪……罢了,什么不堪他没见过?总比憋死了好……嗯,不过就是小解而已,这个人又为何如同得了琼浆玉液一般高兴?活人总要尿尿的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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