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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初的目光有些悠远。
“爹更怜惜儿郎性命,”弓捷远继续说道,“总想百姓家里可以子嗣绵延。我大概是年轻,对于死活没有恁般在意,只是觉得咱的地方就是咱的地方,这是上苍留给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的活命之资,凭何给谁随意侵占?不管北元还是东倭,不管他们是因饥因饿还是地瘠田寒,总归不能硬打咱们主意。讨生路可以,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不是贪他跪拜进贡,至少和和气气有商有量,拆借也好互市也行,终归都是性命,大家相帮着活。可你看看他们从来不是这样想的,为了自己吃饱喝足,不惜明刀暗箭拆咱城屋绝咱子孙……谷梁初,便是我先赖倒了去,你就能容这种事吗?”
谷梁初默然半晌儿方才回答他说,“捷远放心。莫论谷梁一家是好是坏,莫论父皇心里做如何想,咱们大祁城邦高驻种田养蚕,什么都靠自力更生,镇东将军也好,其他边军也罢,向来都是戍边,安守家园,从不做那抢掠之事。北元也就罢了,自古兵者诡道,多少阴谋也在交锋之后,这个污臭东倭却总隔水跨海地抽冷子害人,下流已极,孤绝不容,必然要讨这个公道。”
弓捷远闻言终于放下了心,眼睛兀自望着锦绣天空,静静地道:“这个人间未必多好,可既来了就做一些能做的事……”
李家兄弟并肩跑到瓮城上来,看到素日里英姿飒爽的弓捷远裹得灯笼似地堆在步车里面,跪下去的同时四只眼眶立刻血红血红。
谷梁初与他二人并不熟悉,仍甚威严地甩了眼风过去。
李望儒要精明些,敏锐察觉到了,悄悄拽了兄长一把。
李愿儒转变急剧地咧开嘴笑,“可算是见着了少将军咧!”
弓捷远没法让他两个看清自己,只能依靠语音安慰,“二位兄长这段好辛苦了。”
“辛苦什么?”李愿儒说,“都是咱们乐意干的,就是思念少将军啊!”
李望儒深知弓捷远不能在外逗留太久,赶紧说正经的,“听闻倭盗曾经布下贼船在咱瞭哨望不到的地方逡巡,以图乘人不备过来滋扰。属下已跟焦指挥使商量过了,此番不能安安静静,必要给他们些震慑才行。塔哨固定咱们不会放海哨吗?属下熟船,卫所军兵熟悉海事,今夜就出海去巡逻,管有没有发现也让他们心惊一惊!”
弓捷远闻言立刻点头,“我也这样想的。九鬼小樱未能成功送出讯息,所以他们始终没有轻举妄动,可是等了这许多天怕也耐不住劲儿,必定又要蠢动起来。出海警示警示是很对的。”
李愿儒闻言双拳一砸,“少将军好生安养,等咱兄弟巡逻完了回来禀报!”
谷梁初插口说道,“孤听捷远言说二位兄长是机括方面的行家,既然出去,莫单巡逻,恰巧逮着什么船只队伍的话只管打他好的。孤命城里卫兵也准备着,听到消息便去增补,并不必愁孤立无援。”
他于海事不甚熟谙,这是实在恨得紧了,弓捷远听了刚想说话,李愿儒已经给他磕头,“我与兄长都是工匠出身,实不敢被王爷称兄,恐折寿数。不过说与王爷放心,这几日里咱们也没闲着,巡船上的火炮箭弩都已装好,全是按照之前跟少将军商定好的法子调整改造过的,应该好用。不碰着那些混蛋也就算了,若是碰到,自然要拿他们试试威力。”
谷梁初闻言啊了一声,“却是已经商定好了。看来工部的日子没有白熬,捷远那些图纸也没白画。”
弓捷远不由想起自己费的许多辛苦,心里有些唏嘘: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那些努力能起多大作用真不好说。
正走神间,梁健突然大步跑了过来,“王爷,侯爷发了鹰信来给朱延,说要火速送给您看。”
谷梁初稍微一愕,大手随即便将卷成管的信给展开,快速浏览的同时面上颜色缓缓变了。
弓捷远问,“什么事情?”
谷梁初将那半革似的信纸紧紧攥入手心,臂膀微微抖了几下才柔声说,“捷远,咱们回去吧!”
“侯爷忙着写信来,到底为了何事?”弓捷远见他不直接答,心里焦急起来。
谷梁初怕其生了心火,身子缓缓蹲到车前,眼睛盯着弓捷远隔在面巾后面的眼,声音越发柔了下去,“孤怕说太早了事与愿违,害你失望,又怕不说惹你无法安眠,捷远啊……”
第256章 驰神驹禁城求药
弓捷远伸手攥起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大掌,安慰而又笃定地说,“你不要怕,我没那么脆弱。”
“孤得回趟京城!”谷梁初吸口气后才说,“锦弟知你身中剧毒,亦甚悬念,特地飞来鹰信告诉孤说京城或有解救之药。捷远,他也只说或有,孤也只是回去试试,成与不成你莫在意,治病的法子从来不单一种……”
弓捷远耳听这个素来惜话的人竟然啰嗦起来,知道他的心绪甚乱,定是大喜过望之中杂着不敢置信,高兴极了同时也惶恐极了,改用双手摩挲那只大掌,“我不在意,你放松弛一些。回去就回去么,只你莫打闷子给我,先得把话说明白了,侯爷提的那药却在京城什么地方?怎么咱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谷梁初仍旧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咱们自然不会知道。锦弟说那药丸就在皇后手里。”
弓捷远闻言脑中嗡然一响。
皇后?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谷梁初刚刚借力使力地弄走了宁王,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刚在南方竖帜造反,若非如此谷梁初也不能以督军蓟州的身份来到自己身边,这时却说她的手里握着能救自己的药?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侯爷定是逗咱玩呢!你莫当真,咱们不去折腾这趟。”
谷梁初没接这话,只把大掌反转过来攥住弓捷远的双手,嘴里却吩咐着,“梁健,请师父师兄养伯二十三卫和焦指挥使祖孙,嗯,还有这二位李兄去咱房里说话。”
梁健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路过李氏兄弟身边看看他们。
李家兄弟眼见王爷缓缓直起了身,放开弓捷远的手掌去推步车,连忙跟在他们后面。
弓捷远明知自己挡不下谷梁初,仍旧徒劳地说,“你要想好。这一来去,怎么快法也要十数天,为了没影儿的事浪费时间划算的吗?”
谷梁初推着步车的臂又颤一下。
捷远说的“时间”是指什么他们心里都很明白,这是在怕自己后悔。
可若不回去试,只怕更要无休无止地悔。
皇后自是异己,可也并非刀山火海,便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谷梁初。
柳犹杨听过梁健简短的陈述也露了些激动,见着两个徒儿立刻就问,“曦景觉得此事有几成真?”
谷梁初看住向来都很镇定的师父,似答也似没答,“锦弟不是乱说话的性子,燕京也非九霄云外,徒儿总得一探究竟。”
柳犹杨立刻接过步车推着,“我陪着你。”
“师父在这儿陪着捷远,”谷梁初拒绝地说,“海防有异,须有几个能人陪着捷远徒儿心里才能踏实。如今宁王一属都在南面,沿路不会再有太多干扰,人少反而快捷,曦景定会早去早归。”
柳犹杨想了一想,点头同意。
谷梁初这才吩咐众人,“李家两位兄长,方才的话且不作数,孤要返京,登州这里暂时宜守不宜出击,且先打点精神厉兵秣马,等到捷远好了再找他们算账不迟。”
李愿儒和李望儒闻言也未迟疑,立刻就答应了。
谷梁初又看一看郭全,“师兄,说着海卫素来都是防戍之城,捷远伤成这样却太遭惦记,孤不在时,还靠师兄多多辛苦,帮着焦指挥使好好指挥海师,一切暂以安稳为主。”
郭全应道,“王爷放心,郭全必把登州卫城看得铁桶似的。”
谷梁初再与赶过来的二十三卫拱了拱手,“孤前从不牵挂师父,可他近日也甚憔悴,拜托诸位不要顾此失彼,维护小主子的同时也将师父照顾好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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