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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明日再去见吧。”
李祐寅心里的忧愁就在这一刻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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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雨很大,李祐寅冒着雨去了苜蓿阁,他不想见皇后,却想见辛明彰。
辛明彰也坐在阁中下棋,也是自己和自己对弈。见李祐寅来了,她立刻起身拜道:“官家。”
李祐寅让她坐下,陪着她下完了这局棋。下棋时,不知是谁先提起了皇后,又让李祐寅不快了。
李祐寅说:“你也不必亲自去给皇后侍疾。现在娘娘也病着,你又要忙着娘娘,又要忙着皇后,是不是太累了?”
“妾身不累,”辛明彰拂过李祐寅的手背,柔声说,“长公主已进宫为娘娘侍疾,有她在,娘娘已经大好了。”
“是么?”李祐寅挑眉,“已经大好了?如何个大好模样?”
“能吃得下饭了,偶也能坐起来说说话,也能看书了。”
“哦,那确实是大好了。”李祐寅笑了一声,“千金的药吊着,再不好也不成了。”
辛明彰把棋子放进棋盒里,说:“官家近日多忧心,不如妾身替官家捏捏肩,官家稍稍宽心吧。”
屋外雨未歇,碧珠吊檐前。辛明彰轻捏李祐寅的肩膀,见李祐寅舒展眉头的模样,不由笑起来了。
李祐寅问道:“你笑什么?”
“我替官家高兴。”辛明彰捏肩的动作减缓,“等这场雨过后,珗京就要天晴了。既是晴天,又有何不乐呢?”
“雨过天晴?珗京的雨停了,明堂的雨可未必停了。”
辛明彰倾下身,在他耳边小声道:“官家不是已经将姚仁兴贬出京了么,又有何可忧?”
李祐寅幽幽说:“疥癣之疾何足为惧,心腹之患才最难安。”
“官家说的,是娘娘,还是赵太尉?”
屋外雨声渐响,又或是屋内呼吸渐弱。李祐寅本来还舒展着眉头,辛明彰话刚说完,他又开始皱眉了。
苜蓿阁内顿陷入死寂,李祐寅向上伸手,握紧了辛明彰的手腕。他把纤细的手腕牢牢扼在掌中,很快辛明彰就感觉到疼了。
有一声雷响过,辛明彰预感不妙,连忙说:“我失言了,请官家恕罪。”
李祐寅松开她的手,骤而讪笑:“你这么聪明,还猜不到是谁么?”
“官家!”辛明彰正要跪下请罪,却被他拉起来。
李祐寅轻飘飘道:“饭可以乱吃,话怎么能乱说呢?我什么时候把娘娘当做是我的心腹之患了?这是旁人说的,还是你自己胡说的?”
“妾身不敢!”
“那你刚才在胡说什么?是不是我纵着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乱说话了!”
“官家!”辛明彰欲要落泪,“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的错!”
李祐寅非常不快:“今日我同你说明白,我与娘娘就算有再多的矛盾,她都不会是我的心头之患!你知道么?!”
“妾身知道!妾身本就是罪人,承蒙陛下不弃,这才留在禁庭。妾身得了您的恩惠,此生此世又如何敢违逆您呢?官家,是妾身愚钝,请官家赎罪!”
李祐寅撇开她:“你跪着,反省好了再和我说话。”
屋外有脚步声近了,大约是来传话的内侍。
“韦霜华,你出去听听,让他不必进来了。”李祐寅和韦霜华说。
过了许久,韦霜华进来了:“官家,是齐州战报。”
李祐寅这才低头望向辛明彰,他看辛明彰眼里全是恐惧,便微笑着安抚她:“别害怕,来听听我的心腹之患。”
“齐州清平战报,叛国守将赵仕安已被赵敛斩杀,抛颅于城门下。叛军见此,军心大乱,雄略军顺利攻下清平县。大周禁军已入县内,屯兵其中,雄略军左右厢都指挥使周彦又派雄略军右厢第一、二、三军往邢州宛和县郊屯驻,欲破迎州妙兴。
李祐寅摸了一把棋枰中摆好的棋子,问辛明彰道:“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李祐寅牵着辛明彰起来,掸掉她裙摆处的灰渍,问:“你知道赵仕安是什么人么?”
“妾不知。”
“那是赵仕谋的族兄弟,是赵敛同祖宗的小叔叔。赵敛竟然手刃亲父的族兄弟,你说这个人可不可怕呢?”
辛明彰的双唇轻颤,她说:“妾以为,这不是可怕,这是杀伐决断。”
“杀伐决断?”李祐寅觉得可笑,“这算是什么杀伐决断?”
辛明彰说:“赵仕安是叛国的乱臣贼子,赵敛因国家大义斩之,怎么不算是杀伐决断呢。”
李祐寅冷笑说:“你高估赵敛了,他才十九岁,懂什么家国大义呢?无非是为了功名利禄,高官厚爵,家族名誉。”
“既如此,官家不如借此……杀了他。”
“我当然不能杀他。我不仅不杀他,我还要赏他,我要狠狠赏他。”李祐寅和韦霜华说,“传我诏书,我亲封赵敛为保义郎,就当是成全他的忠义了。”
“是。”韦霜华退去,苜蓿阁的烛火再晃。
辛明彰是有些不解,都如此忌惮赵敛了,为什么还要封他做正九品的保义郎呢?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只能呆呆站着,听候李祐寅的任何发落。
“彰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李祐寅握住辛明彰的手,“后宫不得议政,你是知道的吧?”
“妾身知道。”辛明彰不禁落下泪来,“妾身为陛下之妾,乱议朝堂之事已是逾矩放肆。请陛下饶过妾身。”
“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做,你做好了,我就不再追究你今天的任何过错。”李祐寅轻拍她的脸颊,“娘娘这几天身子好了,可以协同我处理军国大事了。她还不知道齐州佃农造反的事儿,但她一定要知道。”
辛明彰的眼泪哗哗往外流。李祐寅擦干净她的眼泪,哄道,“娘娘是我的亲娘,该怎么告诉她,你心中有数吧?”
“妾身知道。”辛明彰落下最后一颗泪珠,“妾身会听您的话的。”
冬雷滚过,雨雪交加。辛明彰连夜往秋实阁去,都快要捏碎手中帕子。
官家要她去告诉娘娘北州造反的事,娘娘受此刺激,若一命呜呼怎么办?说什么亲母子,话都到如此地步了,娘娘还不算是官家的心头之患吗?!
辛明彰第一次慌乱到这个地步。她走到秋实阁里的长廊,看见长公主就站在蜡梅前。
她没办法了,官家想借她的手刺激太后,她怎么能不想办法保全自己。
“长公主。”辛明彰朝李思疏行礼,“妾身见过长主。”
李思疏柔声说:“辛娘子。”
檐外的风吹凉了李思疏手上的玉镯。她把将玉镯往袖里收,说:“夜深了,天又冷,这儿有我就好,娘子何苦再来一趟。”
“就是因为天冷,我不放心,想着还是再来一趟。娘娘睡下了?”
“睡下了。”
“我远远看一眼便好。”
辛明彰和李思疏在屏风外看太后,太后确实已经睡下了,远远看气色也不错。
“娘娘这几天确实好很多了,还是多谢娘子之前侍疾了。”李思疏说。
“这是哪里的话?”辛明彰和李思疏往门外走了一点儿,又说,“有长公主在,官家也可以放心了。”
说到李祐寅,李思疏不得不多问一句了。自她这次进宫,就没见过官家几面,现在都提起官家了,不问问总不好。她问:“官家这几日身子好么?”
辛明彰为难地说:“好是好,就是有些累了。秦州战事、北州战事都堆上来了,官家是有些心烦。”
李思疏不答,此时此刻她是不便妄议国政的。可辛明彰说:“官家盼着娘娘能来替他分忧北州佃农的战事……”
“什么北州?”屏风那头传来一声低吟,“什么北州,什么战事?”
辛明彰旋即捂住嘴:“是我失言了!”
朱怀颂醒了,她把方才辛明彰和李思疏小声议论的声音都听进去了。她竭力问:“那北州,是哪北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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