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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冻得发抖,蜷在那圈小兵里面,一丁点都不像南路军主帅。

谢承瑢走到他跟前,先是见他褴褛的衣衫,再是他冻疮的耳朵,最后是狼狈的脸。

“同虚。”贺近霖如此叫他。

彭鉴撞开人,拔出刀来,指着贺近霖就说:“卑鄙小人!几次三番想陷害同虚,你他妈到底是何居心!”

贺近霖吓得往后躲,踩到烂雪,摔在地上。他下意识看向谢承瑢,渴望谢承瑢露出同情的神色。

然而什么都没有。谢承瑢的眼神空洞,真是无情冷血到极致。

贺近霖失望透顶:“谢同虚,我无意伤害你,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彭鉴骂道:“不是你的错?把他妈是谁的错!北路军全军覆没,把我们赶出延州城,难道他妈的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不是我!我能说得上什么话?整个南路军,都被他们控制了!我能说什么?”贺近霖从怀里掏出那个青铜人,“同虚,你送我的宝贝,我一刻都舍不得丢下。”他跪着爬向谢承瑢,“同虚,同虚……我没有一刻是忘记你的恩情的,崇源十三年,是你救了我……”

谢承瑢后退一步,用最鄙夷的目光望向他,厌恶他靠近自己。

“同虚……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你知道我的,我做管军,我做主帅……可我根本就是一个傀儡而已!他们想借着我控制兵权,他们想借着我除掉你……同虚,我没有办法!我还是忘不掉你救我的恩,我始终都忘不掉!”贺近霖没有眼泪,却还是佯装哭泣,“我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我知道他们要害你。所以我逃出来了,我带着将军印信逃出来了。”

“将军印信?”

贺近霖从衣中翻出兵符和印信,呈在手心:“南路军的兵权,还在我手里。”

谢承瑢不知要如何处置贺近霖。他知道,就算他杀了贺近霖,南路军也不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他杀了贺近霖,阿姐和爹爹,还有那么多人,也都回不来了。

可是他又很恨,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所有的错都归在贺近霖头上。

彭鉴提议说,干脆就把贺近霖杀了,总之他是自己跑进来的,伤痕累累,死了也不要紧。

谢承瑢本来想,杀了也好,可斟酌了半天,说:“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杀或者不杀,都改变不了现状了。留着吧。”

谢承瑢把贺近霖留下了,但贺近霖并不安于此。

深夜里,谢承瑢换完了药,方要休息,贺近霖忽然要来见他。

外面扰人的大雪还没停,帐子顶又陷下来一块。谢承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担心帐子又塌。

“崔兴勇战死在城门下,所以崔伯钧一心想要报复。谢小将军率兵往延州城门下求援进城,崔伯钧以‘敌我难辨’之借口不准她入城。后延州大雪,进退不得,再遇燕军压境。同虚,我别无他法,我做不了崔伯钧的主。崔伯钧与刘宜成沆瀣一气,完全将我的权力架空。我徒有‘主帅’之名!”

谢承瑢听着,没有说话。

贺近霖又说:“他们在西北如此猖狂,并不怕官家知道。起初我以为他们本性嚣张,可后来,我倒是听到一些传闻。”

“传闻?什么传闻?”

“不是他们偏安延州,是官家让他们偏安延州。”贺近霖倾身,蜡烛的光都打在他的侧脸。

他神秘地、小声地说,“是官家要他们盯着你,是官家要弃了你们。”

谢承瑢露出憎恶的神色:“你也敢在背后议论官家。”

“我不是议论,这是事实!官家想以延州换西北三州,他想要和谈,可是群臣反对!他怕史书记他,怕声罪致讨,所以不得不提枪再战!他把我们推出去,这样不论是输还是赢,都能和谈!”

贺近霖幽幽说,“同虚,他想杀了我们,他想用我们的命,换他的千古英名。”

谢承瑢沉默了半晌:“撒谎。”

“我没有撒谎!这都是我听到的,这都是我听到的!”贺近霖瞪着血红的眼睛望他,“同虚,你还不明白吗?崔伯钧只是监军,刘宜成只是安抚使!到头来,延秦失守的罪责,都要落在北南两路军的将帅头上……就是我们的头上!北路军的主帅、副帅死了,死人落不到罪名,那不就是你和我?这都是官家算计好的,我们不过是他棋盘里的一颗棋而已!”

顶上的雪越来越沉了,谢承瑢听见帐子发出的声音。他抬头望了一眼,说:“官家怎么会想丢大周的土地,就算是崔伯钧想杀我,也不会是官家授意。”

贺近霖发疯了一样地大笑:“同虚,南路军整整十万人,都看着呢。都看着崔伯钧是如何迫害你,看着北路军是怎么没的。你以为官家不知道吗?官家眼睛那么精,你做什么,他都知道!”他愤怒地绷起脖子上的筋,“我们逃吧,同虚,我们逃吧!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都完了!”

帐顶突然撕裂,雪要从贺近霖头上灌下来。

那一瞬间,谢承瑢想让他埋死在雪中。可他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一把拽过贺近霖的衣襟。

雪猛地砸在地上,谢承瑢如梦初醒。

第175章 五四 孤臣于此(三)

贺近霖惊魂未定,惶恐地看着谢承瑢:“我说的……都是实话。”

帐子摇摇欲坠,再来一摊雪就能彻底垮掉。里面的烛火已经灭了,谢承瑢只能借着外面的雪看清贺近霖的脸。

他问:“你说是官家想弃我?”

“是官家想弃我们,是官家想弃延州!”

谢承瑢揪他衣襟的手还没松:“你知不知道诬陷官家是什么样的罪名?!”

“这不是诬陷,这就是事实!”贺近霖反扣住谢承瑢的手,“我只是想活,我只是想我们活,有什么罪?官家想我们死,我们就该死吗?延州是个陷阱,我们就该往里跳吗?为什么死的不是崔伯钧,为什么死的是我们!同虚,是官家对我们不仁不义!我们逃吧……我们逃出西燕的包围圈,就再也不回来……”

谢承瑢掐着贺近霖的脖子,把他按在坍塌的帐顶的雪中:“你想活,延州三十万百姓也想活!”

“你以为我们死了,延州三十万百姓就能活吗?”贺近霖冷笑,“崔伯钧避战,西燕的铁骑迟早会踏平延州!你以为靠着你这点儿的兵力,就能打退金宗烈了?我们连自己人都打不过!你想死……哈哈,反正到时候我们都死了,看不见将来姓金的延州了。”

谢承瑢推了他一把,终于松开拳:“那你得死在我前头。你带着将军印信,就是主帅,当战在最前。若是你敢跑,我一定杀了你。”

贺近霖良久默然,说:“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心里无人能比的英雄。我从崔伯钧身边逃出来,就是为了救你。我们一起走吧,离了大周,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雪还在往下落,帐子快要撑不住这重。

谢承瑢踩过地上的雪,难得轻蔑:“我怎么会跟你走呢。”

贺近霖一怔:“我会找一个世外桃源。”

“不要再跟我废话了。”

谢承瑢略过他,把自己那杆金枪拿着,要躲开即将坍塌的帐子。

“谢同虚。”贺近霖叫他,“是为了赵二吗?”

“你说什么?”

“你不跟我走,是不是为了他。”

谢承瑢不想听他说这些,也不想回答。

贺近霖失望道:“我什么都听到了,那天在帐子外面,我听得一清二楚。”他痛苦地闭上眼。回忆起那些荒唐可恨的声音,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痛!这比他流浪还要难受,“以前我不信,可那次之后,我不知道要不要信。你和赵二,你们真的……”

谢承瑢打断他:“我从来不在行军的时候想别的。”

“可你想了!”贺近霖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你想了,你也做了!你和他……你们就放肆地在军营里做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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